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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至,天气逐渐变暖,草发芽、枝抽条,又是一年春来到。
对准备春耕的村民来说,他们要开始忙活,对京城那些不用下地干活的人来说,他们最近也很忙。
京城大了,故事也就多了,仅是朝中大小传闻,讲完、听完这些事儿,就够忙一阵子了。
茶馆、酒楼,甚至于烟花场所、街头巷尾,总能听到这么一嘴子,只不过不同的人,接触到的消息层面不同而已。
“听说了吗?原先的咸宁候、太子太保仇鸾将军,竟然----死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忧惧而死,真是不可思议”。
“哎,这有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而已,做贼心虚了呗,他当年做的那些事儿,大伙可都知道的。恶有恶报”。
“对,恶有恶报,朝廷的将军,竟掠夺百姓财物,我一个叔叔家就被抢了,活该被吓死”。
传言,有坏的,就有好的。
“要说眼下啊,最得势的,还是人家礼部尚书袁大人,那才叫一个前程似锦啊。要说,我也算是袁大人的门生”。
“狗屁,你才读过几天书?可曾考中功名?翰林院在哪儿,估计都不知道,还是袁大人的门生?不要脸”。
“要向袁家大小姐提亲,最起码,也要是个翰林院的庶吉士,想做门生,做梦去吧”。
哈哈哈……
传言,传的多了,有人便会将它当真。传言也就成为‘真言’。
传言,传的久了,人们便会渐渐淡忘。
此时,真假倒是其次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春节以后,京城也确实发生了些事儿。
曾经不可一世的平虏将军仇鸾死了,且是忧惧而死。
至于是不是因仲逸当初那‘盗墓贼’的故事,是不是因那团诡异的‘鬼火’?
就不得而知了。
袁炜得势,在礼部尚书任上风头正劲,而把持朝政多年的严氏则受到皇帝冷落,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几家悲欢,冷暖自知。
此外,翰林院侍读仲逸去了陕西布政使司榆林府,因是去了解当地民情,所以并无其他名号,随从也只有他在翰林院的跟班-----程默一人。
被封为英勇千户所千户的林宗武,也即将结束他在甘州、张掖一带的密训。
不日,将返回京城。
这日午后,甘州卫指挥使在卫司衙门为宗武等设宴,这也是朝廷旨意。
此时,大地已解冻,耕农们也即将开始一年的活计,大范围的封路、封山、封林,自是没有必要了。
宗武属下一千余人,暂时驻扎在卫司的驻地,按朝廷的旨意,他们要在卫司衙门休整三日,以备好返京军需所用。
“弟兄们,都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卫司衙门已为我们备好酒菜,这些天都憋坏了,今日,大家尽管放开了喝,这是命令”。
“得令”,声音震天响。
这段时间以来,吃、住、睡都在那块硕大的风沙之地上,唯一能遮风挡雨的,也就是几个帐篷而已。
密训时不觉得,此刻,回到城中,宗武这才感觉自己都快成泥人、沙人、僧人了。
洗漱一番,痛痛快快喝它十大碗,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换好衣衫后,宗武带着副千户谭辽、周百户及数名随从,前来卫司衙门赴宴。
甘州卫司早就备好一桌酒席,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等都来了。
“多谢指挥使及诸位大人盛情款待,下官和弟兄们多有叨扰,先敬各位大人一杯”。
宗武以从四品领正千户一职,同在军中,在正三品指挥使面前,还是要称呼一声下官的。
“林千户不必多礼,当初,你率兵在山东沿海抗倭、白羊口伏击鞑靼军,大壮我军将士之威,圣上更是亲封‘英勇千户所’”。
指挥使举杯笑道:“莫说朝廷有旨意要犒劳将士们,就是我这个指挥使自掏腰包,也要请林千户喝一杯的”。
几人说说笑笑,听闻林宗武剑术、骑术、射术俱佳,指挥使司的诸位大人一起商定:饭后,到校场见识见识,一堵林千户风采。
这时,一名传令小旗前来禀告:“指挥使大人,北道口的那帮人又出来祸害百姓了,眼下正是春耕之时,耕农们死活守着谷种。打了起来,死伤数十人……”。
“知道了,先退下”,一旁的佥事见指挥使板着脸,急忙朝传令小旗挥挥手。
“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堂堂指挥使司衙门治下,竟强抢民财,草菅人命?”。
宗武已微微有些醉意,他欲将手中酒碗砸出,但一想到这是甘州卫的衙门,不是他的千户所,这才将缓缓放了下来。
上次在南漠无名山被吴风阴了一次后,宗武时刻记着师父那句话:小心行事、先谋而动。
“哎,此事说来话长”。
“数年前,曾有一批鞑靼军南下,人数有三万余人,后来被朝廷击退后,便返回老巢,只是有一批残兵败将与主力失散,没有来得及撤退。后来,他们便在一个叫北道口的地方落脚,估计有两千多人。
这些人吃了败仗,他们的头领又违反军令,在北道口落脚后,便没有归去,而是留在这里烧杀抢掠,并将夺来的财物运回鞑靼老巢。
据说,是为了得到鞑靼首领的宽恕,并在此一带刺探军情,以便鞑靼军再次南下时策应”。
指挥使叹道:“北道口,三面环山,山势陡峭、多有巨石,易守难攻。只有北面有一个出口,但前面是一块平坦的沙地,无法设伏军,人马还未到北道口,就被他们发现了”。
“那何不率兵直取,强攻北口呢?沙地空旷,两军阵前,我军无法设伏,敌军也无法设伏啊”。
宗武尽量压住心中的不悦,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毕竟咱们人多,即便三面环山,有一口足矣”。
其实,在宗武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什么卫司衙门?五千多的兵马,连区区两千残兵败将都对付不了,真是酒囊饭袋。
再看看眼前这桌酒席,他顿时连动筷子的**都没有了。
“林千户有所不知,这伙人不同于一般的山贼流匪。他们所用兵器、战马,甚至战术。全是正规作战手法。况且,鞑靼军极善骑射,这也是我们屡次不能得手的缘故”。
见宗武似乎若有所思,那名指挥佥事补充道“我们卫司每年都在围剿,但每次都有伤亡,有时,连敌军都靠不进,他们的马阵太厉害”。
马战?骑术?射术?
宗武与他同行的副千户谭辽、周百户对视一眼:这不正是我们此次密训,要攻克的吗?
“若是卫司的人马在北道口前,杀敌上叫阵,敌军敢前来迎战吗?”。
宗武说道:“我说的是,敌我面对面的较量,而不是躲在北道口里”。
指挥使不假思索道:“当然敢了,只是我们的人不敌,交战过很多次了,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害臊:既然交战过几次了,为何不训练呢?天天在这儿喝酒,能是人家的对手吗?
“好”。
宗武拍案而起:“今日,我的兄弟们都喝的酩酊大醉,也好,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清晨出发,直取北道口”。
这时,卫司指挥使、同知、佥事急忙起身:“如此,真是太好了,早就听说林千户英勇无敌,你们能亲自出马,何愁敌军不灭?”。
“只是,林千户从京城而来,我们甘州卫不能节制,调兵作战,是不是还要请示朝廷”,那名指挥佥事疑惑的说道。
果真是个心细之人,作战不知如何,请示朝廷的规矩,倒是忘不了。
这顿饭,不白吃啊。
“放心吧,离京时,圣上曾有密旨:一路之上,若发现有对朝廷阴谋不轨者,可协助当地衙门处置,不必事事奏请。既是鞑靼军,就不用说了”。
宗武决心已定:“明日清晨,两军对峙之时,还请卫司的人前去叫阵,我的弟兄们,也用卫司将士的衣物、旗帜,免得对方生疑,从而提高警惕”。
此举再明白不过:通过前几次交战,北道口那些鞑靼残军,已对卫司的兵马视如花瓶,以他们的名义叫阵,自然会将敌军全部引出。
北道口、那块空地,将是一个检验此次密训成果的------最佳场所。
“告诉弟兄们,给老子放开了吃,尽情的喝,然后饱饱睡一觉,明日,我们大干一番”。
出了卫司衙门,宗武向副千户谭辽叮嘱道:“现在还不到晚饭时间,卫司那帮人的话信不过,晚上,我们再派人去北道口:查看一番”。
“遵命,下官这就去办”,谭辽立刻领命而去。
………………
次日清晨、北道口。
“什么?甘州卫的人是不是疯了,区区四五百人,竟敢前来叫阵?就因我们昨天抢了些粮食,杀了几个百姓?领兵的是甘州卫司的指挥佥事?”。
听到守卫通报后,敌军首领连连发问,又忍不住大笑:‘这大清早的,既然送上门来,就都收了------一个不留’。
“去,调集一千人马,看看我们灭掉甘州卫这帮人,需要多少时间?”。
那头领吩咐道:“给老子把酒看好,这是刚温好的”。
“大人,你这是要温酒斩华雄?”,一名随从恭维道。
“滚一边去,老子想做关云长,可那小小的指挥佥事,是华雄吗?”。
那头领喝道:“既然只有四五百人,我们不必带弓箭,面对面的杀他一通,岂不快哉?”。
哈哈。
……
一通锣鼓声后,鞑靼军立刻冲出北道口。
之后,他们兵分三处:一路人马直面宗武正前方,另外两路左右散开,包抄而上。
马蹄动,尘飞扬,叫喊声起,片刻的功夫。
宗武等四百余人,被团团围住。
“钩镰枪?铁索?”。
敌军头领似乎看出端倪:“不对,这不是甘州卫的兵,弟兄们小心”。
宗武稳坐马背之上,一脸的不屑:“既然你们不用箭,我们也只好刀枪伺候,只是残兵太少……”。
他单手一挥,身后一名随从立刻开弓朝天:一支响箭,垂直而上。
片刻后,副千户谭辽、周百户各率三百人马,从左右两翼杀来。
此时,腹背受敌的,反倒是鞑靼的残兵败将了。
…………
“放箭……”。
朝廷军直逼道口,留守的鞑靼一千人马立刻冲出,宗武一声令下,箭如雨下。
……
“指挥使大人,北道口内,残余的敌军,就交给你收拾了”。
道口内,根根箭羽倒立,如同杂草一片,箭头下躺着的几百死尸,异常瘆人。
留在口内的一千余人,此刻已不足二百。
虽不过瘾,毕竟是实战。
………
天放晴了,也该回京复命了。lt;/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