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苏峻群头握起,轻轻擂在案几之上,口中恨恨言道。
“如今已到生死存亡之危急关头,已然顾不得怕了!不过来此之前,小弟我已然装病两日,这才乔装改扮,骗过老匹夫的耳目,昼夜兼程赶来寿春,此等大事,小弟我实不放心,必须要与士少兄面谈!”
“事态当真到了如此危急关头?”
听着苏峻之言,祖约脸色一黯,轻声问道,朝中那位老匹夫又会是何人呢,竟然这两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如此忌惮?虽没有提及此人名讳,显然二人已是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小弟我今夜焉能坐在兄长面前!”说着话,苏峻双眼一眯,露出了一抹狠戾的杀机。
“就在五日之前,朝中天使前来宣旨,册封小弟我为大司农,特晋散骑常侍,麾下军队暂由吾弟苏逸统领,即日赴京上任!”
“大司农?散骑常侍?呵呵,大司农九卿之一,掌管天下钱粮;散骑常侍,皇帝陛下近臣,这是何等荣光,再者,历阳十万精兵,又由你家二弟统领,子高贤弟又有何担忧,倒是为兄该向你道贺才对!”
听着朝廷给苏峻颁下的圣旨,祖约口中调侃,却不乏酸意,与其说在调侃苏峻,还不如说是在调侃着自己,想到自己这两年以来,屡屡在朝中碰壁的遭遇,祖约心中也愈发失落起来。
失落犹如钻进祖约心中的一只魔鬼,不断腐蚀吞噬着祖约的内心,而这种负面的情绪,也在不断发酵孕育中,渐渐转化成了一种恨,怨恨!
看着祖约细眉跳动,苏峻眼中也是精光一闪,心中也是暗道是到了下重药的时候了。心中主意拿定,却依旧扮着那副粗俗军汉模样,对着祖约哈哈一笑。
“士少兄,小弟我虽才疏学浅,可明升暗降,剪除羽翼的道理还是懂的,想我苏峻一介布衣,聚众山林起家,凭借的就是手中钢刀与一众兄弟,如今让我这只会打打杀杀的粗汉去管理天下钱粮,且不是一个笑话!这点自知之明,我苏峻还是有的!”
说着话,苏峻睃了祖约一眼,紧接着又说道“至于,小弟麾下十万精兵交于我弟统领,那就更是阴险之极,且不说仅凭吾弟之心智,面对朝中那位老匹夫,不亚于小鸡仔对上老狐狸,最终若是能保下一条小命,就算是侥天之幸。
再者,失去我的广陵军,那还是广陵军吗?君不见,如今这淮军还是当年的淮军吗?”
苏峻最后一言,正击祖约痛处,恰似一枚钢针,狠狠插进了祖约的心窝,那只白皙的手掌,“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案几之上,那只早已凉透的茶杯,骨碌碌滚落在地,茶水四溅开去。
“子高,你夤夜前来,就是为了辱我吗?”即便涵养再好的祖约,此时也是怒发冲冠,书生变金刚了。
“士少兄莫要恼怒,小弟我不过在讲述一个事实罢了,如今士少兄之境遇,不正是朝中那些小人暗施下作手段,才使士少兄落入如今之境地?”
见火候已至,那苏峻便起身而行,来到祖约案几之前,弯腰将茶杯捡起,随即坐在了祖约面前,将茶杯轻轻放下,有些语重心长,轻声说道。
“如今,士少兄统领之淮军,已然不被朝廷放在眼中,倘若只是被冷落一旁,倒也不打紧,但是士少兄驻守的却是寿春,难道士少兄忘了去年之事?”
忘?祖约如何能忘的掉,被苏峻提及此事,祖约脸上的羞恼之色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幽幽怨恨之情,犹如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
“哎!”能将手握数万将士的镇西将军视作弃妇,谁有这样的胆量,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已然不言而喻,祖约唯有深深一叹!
见到祖约似乎有些意志消沉,苏峻不由眉头一皱,鹰勾鼻尖显得越发犀利起来。
“去年羯赵大将石聪率兵来袭,朝中竟置士少兄求援与不顾,若非小弟襄助,则寿春危亦!如今小弟亦被朝廷猜忌,自身难保,若是小弟遭遇不测,来年士少兄再遇羯赵强军,那又当如何?”
“这……”祖约遍体生寒,犹如屋外的秋雨,穿过屋顶打湿了衣衫。
祖约乃是蒙其大兄祖狄余荫,得坐高位,而苏峻出身平民,靠的是自身打拼,二人本来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就因去年一役,唯有苏峻出手相助,这才解了祖约之危,二者这才亲近起来,开始兄弟相称。
这感情有了,守望相助、唇亡齿寒,这样浅显的道理,也摆在了眼前,若想改变目前的状态,似乎也唯有……祖约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神思不属起来。
“士少兄,为今之计,小弟倒有一策,可解你我兄弟二人之困境!”见祖约不语,苏峻自认这“菜饭”已熟,开始准备揭开锅盖。
“哦?计将安出?”祖约好奇的问道。
苏峻再次起身,附在祖约耳边,小声的嘀咕起来。
“什么!?”未等苏峻说完,祖约顿时脸色巨变,失口叫出声来。
“嘘!士少兄,君子不密,则失其身,此事万不可传于六耳!然则时间紧迫,还请士少兄早做决断!”
“容我想想!”祖约心中惊惧,连带着手心之中,隐隐冒出一层湿湿的汗意。
“笃笃笃”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进!”
得祖约许可,许徐二人组,双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许柳!”此时心事重重的祖约,也顾不上正在享用美食的苏峻,对着自己部将挥手唤道。
“末将在!”徐柳来到祖约身边,双膝跪坐下来。
“那候通可有消息回来?”
“至今尚未有消息传回。”
“许他期限几何?”
“尚有月余之期。”
“月余?”听到这个期限,祖约不由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耐烦。
“是的,冀州平原郡乃是羯赵腹地潜藏不易,另寻找古籍下落,也需要些时日,若是不许他这些时日,那候通宁愿引颈一戮,也不愿前往北地!”
古籍善本?口中正塞进一片醋泡胡瓜的苏峻,不由的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什么破烂古书?当真是个扶不起的酸丁,嘶……比这胡瓜还酸!
“呸!”心中鄙薄着,苏峻张口将那片酸溜溜的胡瓜重重吐在案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