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前衙!”郗迈向着王县令说道,边说边迈步向外走去。
事涉天子使臣,郗迈也不敢托大,这种的事已然超出了县衙处理能力的范围,既然自己在场,也就先将事态控制起来,至于招揽谢燕之事,也只能先放一放。
郗迈向外走去,王县令亦步亦趋,而谢燕自然也要跟着过去。
今日进城的,只有赵月与孙钱两位老叔未进县衙,难道会是他们?他们和天使侍卫更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又怎么会两下里起了冲突?
谢燕很疑惑,但同时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广陵县令人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还未等谢燕几人来到前衙,远远就传来阵阵嚣张的叫喊之声,伴随着的便是堂木拍案,“咚咚”声响。
郗迈人未至,眉头便先紧皱起来,县衙再小那也是朝廷的衙门,如此肆意张狂,又将朝廷的威严至于何地,又将车骑大将军府的颜面至于何地!
推开侧门,便是前衙大堂,此时,那三角眼的大汉,正坐在大堂主位的台阶之上,身子就靠在那张县令处理公务的案几边,口中叫嚷着的同时,一手握着案几上的惊堂木,敲击着桌面。
那大汉虽然鼻青脸肿,锦袍上也是蹭满了泥灰,脸颊上还隐有血迹,但就在这一副狼狈可怜的外表下,却显得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而大汉脚下,横七竖八歪斜着三个汉子,浑然将这县衙大堂,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一般,随意无状。
至于县衙的那些衙役们,则一个个手脚无措,散乱一旁,看着堂间几人,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天使侍卫?分明就是市井无赖嘛!郗迈的眉间攒起一个“川”字!
不过正堂之中,站立的几人,却让郗迈怀揣不满的情绪之中,眼前一亮,两名布衣长袍,鬓角已显霜点的汉子,犹如两颗青松昂然屹立,青松之间,护卫着得却是一朵清秀脱俗的野百合。
“是他们!”郗迈一眼认出了这三人的身份。
郗迈虽然叫不出孙占山与钱风致的名字,但却知道,他们就是谢燕身边那二十多名熊虎铁甲之士,尤其是一身白袍易钗而弁的赵月,那张精致的小脸,想不让人记住,估计有些困难。
“月儿,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果然是赵月三人,谢燕急忙来到几人身边,开口问道“没把人打坏吧?”
谢燕并不担心赵月几人的安全,别说有孙钱二人在场,就是赵月一人,就凭那几个泼皮般的汉子,也绝对讨不了好去,只是,那几人身份……
终是让谢燕觉得有些麻烦,毕竟刚刚落脚下来,谢燕不想节外生枝。
“燕哥,你来了!”看到谢燕出现,赵月也是小脸一喜,随即唇角一翘,冲着那几个大汉丢了一白眼。
“就这样的货色,当然能控制的住场面!自然不会……”
可还未等赵月说完,那三角眼大汉却抢先开口。
“呦呵!难怪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有官府撑腰,不过今天这座小小县衙,却也护你不得!”
看到谢燕从后衙出来,便站到了赵月身边,那大汉也是误会了,不过,嚣张本色依旧未改,也难怪,凭着身后的主子,这大汉还真的不会顾及这座小小县衙。
“肃静!”郗迈愈发不喜,一步跨上了县衙大堂的那张案几之后,目光严厉,开口喝止。
“你又是谁?”
歪坐在案几之边的汉子,扭着头撇了郗迈一眼,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一身便服,年纪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
“李侍卫,勿要失礼,这是我骑郎将郗迈郗将军!”站着郗迈身后的王县令,也有些看不过去了,开口介绍起来。
“哦?”
被兄弟称之为五哥的李小五,也是一愣,原来这青年是位将军,五品骑郎将说实话,这李小五并不是太在意,只是郗迈的姓氏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们真是天使侍卫?”郗迈依旧目光冷冷。
“不错!”李小五放下手中堂木,一撑案几站了起来,神情倨傲,下巴斜抬。
“我们几个正是天子副使中书侍郎庾彬,庾小公爷的侍卫!”说着话,李小五从腰间摸出一面腰牌,冲着郗迈一扬。
“护军将军府”腰牌之上的几个字样,闪现在郗迈的眼前,这也让郗迈心中一紧。
护军将军从官职上比,并没有车骑大将军高,但是当今这位护军将军,却让郗迈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时县衙之中略显诡谲的气氛相比,此时车骑大将军府内,却是一拍热闹与轻松的气氛。
将军府的前厅大堂,此时已然变成一座宴厅,青衣小厮、钗裙婢女们穿行其中,为在座广陵各位官员们,端上时令的美味佳肴。
这便是车骑大将军的宴席,宴请的便是朝中前来的两位天使,一身将军袍服的郗鉴,端坐在主位之后,面带微笑。
“老将军,此次陛下遣我等前来,加封的虽是散骑常侍的虚衔,但依旧看出陛下对老将军恩宠不减,裒恭喜老将军,贺喜老将军!”
说话之人,正是此次前来的天子正使,官居吏部尚书的谢裒谢幼儒,这位吏部尚书年约四十上下,白面短须面容儒雅,此时正端着一只酒樽,向着郗鉴恭贺道。
此次,谢裒奉旨前来,加封郗鉴一个虚衔,不过就是一个表象,而实际却是让谢裒前来,探听一下郗鉴的态度,至于是何人,又想得知郗鉴对何事是何态度,谢裒清楚,郗鉴同样心里也很明白。
“呵呵,幼儒客气了,当今天子虽然年幼,但天资聪颖,又喜读书习字,已具明主之兆,你我皆为臣子,当尽心辅助之。”
郗鉴口中称呼天子时,亦拱手向南,朝着京都建康方向揖了一礼,然后继续言道。
“如今,外患稍歇,但依旧不得不防,胡夷觊觎我华夏之心,终是心有不死,只是这外患好御,这内忧……”
郗鉴说道这里,眼角余光撇向了自己的右侧,那位年不过二十,面容清秀,身披绛纱袍的青年。
只不过,此时这位青年,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眼睑微阖神游物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郗鉴与谢裒的对话,想来也是,这样的官场套话,他也委实听的太多,耳朵都要起茧了,那里还会在意。
谢裒浸淫宦海多年,眉眼通透自有过人之处,那里会没有注意到郗鉴的眼光,不由微微一笑,将郗鉴的话头,接了过来。
“大将军乃是五朝老臣,又是当今天子的辅政大臣,此言正是老成谋国之言,不论传言真假与否,做些防范,终究不会错的!”
“报……”可就在这时,就在几人各怀心思,出言试探之时,大厅之外,突然想起一道嘶哑而急促的叫喊之声。
随即,一抹暗红如血的光影,跳入了众人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