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重情义谈不上是坏事,可究竟有些影响国家治理,譬如在处理正事时难免偶然有优柔寡断之嫌,可这性子却又是优劣并存的。
“可这件事只要你我皆不说,大凉百姓自然无法嚼舌根,匈奴王也就更加无法知晓这档子事了,从此之后你依旧做你锦衣玉食的公主,又有何处不妥?”
秦应寒将一番话说的实在太过轻巧,可这番话如同寒剑似的一下刺向她的心头,更是如同冷水一下从头顶浇到脚底,浑身顿时有刺骨的冷意,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希冀试探道:“从前应寒哥哥没对我动过感情么?还是你所有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只是为了让我迷恋上你,好完成你的宏图大计?”
本意确实是为了完成他的宏图大计,可现下秦应寒意识到状况不对,若事情再往下发展难免让姜沐雅大失所望,他可就当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斟酌半晌他才折中道:“公主,你我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了,如今我们身上有各自的担子,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以他的角度来看,姜沐雅从前确实是一副任性妄为的模样。
如今经他口一说出此话,难免有几分变味,姜沐雅一时不知如何自处,怔愣半晌后恍然大悟,怒吼道:“所以你从前便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对吧,一直以来你都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罢了,如今你目的达成,当然可以当甩手掌柜了,可我呢,我可是对你一副真心。”
姜沐雅的赤诚之心早已摆在秦应寒眼前,可秦应寒一心只有他的大计,自是从未专注在她的心意上,棋子对他而言便仅仅只是棋子,若添了多余的感情便成为他的软肋。
何况他所属意的女子从来不是姜沐雅此种类型的,往前他知姜沐雅误会了他于她的感情,却从未多加解释,只让她兀自误会,却从未想姜沐雅竟如此迅速反应过来。
如今姜沐雅确实不容他小觑,再糊弄下去效果也只会适得其反,当下最好的方法便是将她先稳下来,可如今姜沐雅已发现真相,若像从前那般哄她定是无甚效果。
见秦应寒全然未有愧疚之意,姜沐雅正想质问一番,却听他沉声道:“公主误会我了,其实我也只是想让公主过的更好,公主若以后当真跟着我,便再也没有此等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姜沐雅压根不在意所谓锦衣玉食的生活,方才秦应寒所言她自然而然转换成了之所以他提议她前去和亲的理由,心中的感觉一时不知如何疏解。
“应寒哥哥所担心的当真是那所谓锦衣玉食的生活吗?若当真如此,你压根无需担心,沐雅不是此等追求钱财的人,只要能跟着你即便是吃苦我也愿意。”
从前姜沐雅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秦应寒当时可还能糊弄下去,可如今她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和盘托出,他若再模棱两可地做出回应恐只会引起一系列误会。
往后多少难以交代,可现下情况显然已是十分棘手。
若此刻扫了姜沐雅的兴致难免不欢而散,接下来他一言一行皆需谨慎,斟酌半晌后他方才启唇:“从前我的行为若让公主误会了,我诚挚同你道歉,可我对公主当真没有其余的心思。”
没有多余的心思,只这一句姜沐雅便知此段感情从来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如今满盘皆输之人亦是她,可她多少有些不甘,不知怎地许是情绪起伏太大,原本憋在心里许多复杂的情绪此刻一下全然蹦出:“所以应寒哥哥从来都只是在骗我吧?我一直以为应寒哥哥的心思同我一样,现在才发觉原来只是我一门心思,罢了,你请回吧,如今我这寝殿你不适合再来了。”
分明已经听到了料想之中的答案,可秦应寒仍觉得有些不踏实,他趁热打铁问道:“公主不如从了我的建议嫁去匈奴吧,若你当真答应了,念在我们的情谊上,我会亲自同圣上说我要送亲的,我亲自送你去匈奴国如何?”
亲自送亲,确保她踏踏实实抵达匈奴国,以后再也无法扰乱他的生活么?比起狠心,姜沐雅远远不及秦应寒,见秦应寒如今一副希冀的模样,姜沐雅难免有些心寒,可让她远嫁匈奴国,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妥协,她姜沐雅活到这么年岁,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那些完全不愿接受的事。
当下见秦应寒心切,她偏就不愿遂了他的愿,她自顾自从软凳上起身,挪步到窗台边,望着窗外已隐约有了夏色的光景,哂笑道:“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初次遇见应寒哥哥也是这么个景象,未曾想不知不觉我已至这么年岁,应寒哥哥你看外头,你还记得这番景象么?”
虽是疑问,她却全然没有等秦应寒回答的意思,只一瞬又接着往下道:“算了,你我的情谊估计在你心里早已不值当了,我虽不能嫁你,可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他乡去,往后应寒哥哥莫要再跟我提起和亲之事了,我怕你一提,从此我们的情谊再也不作数。”
话里的意味正是她姜沐雅不可能再让他利用,秦应寒从提出和亲时便料想到有这一结果,如今见姜沐雅的态度倒不意外,只是多少对她的果断有几分刮目相看,毕竟从前姜沐雅对他算得上是言听计从。
可他却不知,从前一切的言听计从全然源于姜沐雅的心甘情愿,可当他狠心提出让她亲去和亲之事时,姜沐雅早已心寒,他却从未挽留,情伤至此,姜沐雅自是无法做到如同从前面对他时一样坦然。
见没有回转的余地,秦应寒索性不在这颗棋子上再费功夫,只直直起身道了声珍重便抬步往外走,姜沐雅从他起身时便知两人关系往后难以修补,可她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他却从未回头亲眼瞧她一次。
待秦应寒出了寝殿后,侍女发觉寝殿内气氛不对,连忙抬步入内,正想近身伺候时,姜沐雅却随手抓起身后一只花瓶直直往地上砸,花瓶同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一瞬间满目狼藉。
正当姜沐雅扯下手腕上的玉镯准备往地上砸时,侍女见机上前拦住了她的手,连忙道:“公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是圣上赐给您的,御赐之物可不能随意砸了,若让圣上知晓了定要治罪的。”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只玉镯原本不是直接赐给她的,是姜宬赐给秦应寒的,秦应寒随手借花献佛转赠给她,她一直视若珍宝,可如今竟有砸碎它的冲动。
被侍女拦下后,她思绪一下回笼,积蓄已久的眼泪一下顺着面颊直直落下,目光中满是涟漪,起先侍女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扯出一方绢帕接连不断替她擦拭面上的泪珠,待她情绪稍有平复后,才轻声问道:“郡主既然不喜欢这玉镯子了,不如奴婢帮您收起来,往后您想带着了奴婢再给您找出来如何?”
现下光景极易触物伤情,侍女才会想出一个将玉镯子收起来的法子,可姜沐雅现下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只任由侍女将她从地上扶起,她重新倚靠在榻上时已无再多经历去看那话本子了。
侍女不知如何劝慰她,只能先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以免伤害到她,待迅速处理完地上的狼藉后再回到她身侧时,却发现她依然面无表情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侍女难免有些着急,可又怕触碰到她稍稍不好的情绪,只能小心翼翼替她收了手旁的话本子,又轻声询问:“公主可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小膳房里头给你取,你今日还未用过午膳呢。”
分明她说话时已确保姜沐雅能听见,可姜沐雅只是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倚在榻上,一言不发,也丝毫没有其他动作,侍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又不敢贸然离开,只能与她僵持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姜沐雅渐渐困乏地有些撑不住,缓缓阖上眼当真就沉沉睡了过去,听她呼吸匀长,侍女才勉强安了心,从床榻上取下一方锦被轻轻覆在她身上后,又守在她身侧。
宫中本就是众目睽睽之地,姜沐雅同秦应寒闹得不甚欢快的消息一下便不知从何处传入了穆府,原本姜漓玥正倚在榻上养伤,听闻含冬从皇宫带来的消息,当即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朝着立在一侧的含冬招招手,将她唤至身侧:“快,你快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状况,如今秦应寒同沐雅公主是个什么状况?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姜漓玥从宴上下来后一心记挂着宫宴的状况,又念及宫里局势含冬比云杉清楚许多,便特派含冬前去一探状况,可不探不知道,一探当真探出了许多消息,例如此次和亲之事当真在皇宫里头闹出了许多风波。
“奴婢打听到了,听说秦公子从宴上退下以后径直去了公主的寝殿,不过他二人本就私交甚密,此等情况可以理解,可是听说后面是闹得不欢而散,我听说公主在殿中砸了不少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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