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氏打的就是中途截胡的主意,至于能不能截下她心里早已有数,现下话里自是少了许多真意。
可偏生姜宬就专吃这一套,但凡经由秦氏说出口的,他就当真全套照收:“生了病就得好好顾着自己,下回再不如实上报我就好好收拾你殿里这些宫婢,让她们知晓知晓规矩。”
秦氏掩唇笑了声,眉眼间散开的全是笑意:“多亏圣上关切了,今日其实臣妾无大碍的,要不您摆驾回未央宫亲眼瞧瞧皇后娘娘?”
毕竟生辰姜宬都未曾亲临皇后寝宫,明日宫里定是传满风言风语,可恰恰此等风言风语正是秦氏所希冀传出的。
姜宬见秦氏话里话外皆一副为自己操劳的模样,难免心下一动:“无妨,你的身子要紧些,皇后那边我派人传过消息了,她定是不会在意的。”
秦氏抿了抿唇,应道:“皇后娘娘心胸宽广,自是不会跟臣妾计较了,那不知圣上今日晚膳可用足了?”
姜宬垂眼思量半晌:“晚膳倒是用足了,你现下先歇好,我已遣人请大夫前来。”后又揉了揉稍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朕还有些事务未完,待确认你无碍了我便回承乾殿。”
原本秦氏打算使点伎俩让明日宫里起些风雨,却未曾想到如今朝廷局势瞬息万变,姜宬注意力早被朝堂政事勾去许多。
毕竟身在君王身侧,她现下自是不得阻止姜宬处理正事。
“圣上如此劳累还需抽空来看我,当真是苦了圣上,臣妾多谢圣上恩典。”
姜宬正不知道想起同她说何事时,外头守门的宫婢恰好通传道太医觐见,他当即将人宣了入殿。
太医恭敬行礼后,半个身子伏在床榻旁,隔开张软垫替秦氏抚脉,可当他当真将脉搏摸了个清时,正想同姜宬如实相报,秦氏却不安动了动原本该静放的双手。
原本太医准备脱口而出的话一下咽了回去,半晌后支支吾吾道:“贵妃娘娘…娘娘身子确实有些不对劲,只不过臣对症下药给娘娘开几日方子服下,定能有所好转。”
姜宬未注意到其中小动作,见太医支支吾吾模样险些以为秦氏是得了些什么难愈的重症,若非太医后续道只需服下几副药便能痊愈,他现下恐已发怒。
近日除了朝堂政事,姜沐雅耍性子直事同样让他十分忧心,若今日秦氏身上再出纰漏,恐怕他本就濒临暴怒边缘却因不得已信任多日的情绪终将爆发。
待太医将方子写下交到随身宫婢手中后,姜宬紧蹙的眉才缓缓舒展开来:“无大碍便好,近几日先好生照料着,若有任何状况记得随时知会我。”
皇命他一个小小太医又怎敢反对,当下既是连连点头做下保证:“放心吧,臣定当好生照料娘娘,娘娘如今身子并无大碍,只需臣这几日方子便能好全。”
弦外之音自是逃不过姜宬原就缜密的心思,可他现下并无过多心思追究,只嘱咐道:“朕知晓了,如此便最好。”
待太医转身离开后,姜宬只稍待片刻便嘱咐秦氏好生休息,推脱道承乾殿内尚有几封奏折需他批复。
话到此份上,秦氏知她如何也拦不住,索性大方行了个礼:“臣妾恭送圣上。”
翌日,姜漓玥正执玉梳对镜梳妆,云杉正替她从妆奁盒里挑出符她心意的玉簪。
片刻后,穆炎打帘而入,方才入夏时常有微雨,且雨中总带些寒凉,随着帘子掀起时碰撞出的声响,庭院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同夹杂传入耳中,姜漓玥霎时有些神情恍惚。
身上一时因外头夹杂着微雨的风多了些凉意。
奇怪?分明昨日还是大好晴天,怎霎时便下起了雨,不过近日气候本就多变,姜漓玥只刹那半晌便从中还过魂来:“郎君怎的此刻来了?不是将近上朝的时候了么?”
耳侧圆润的珍珠耳坠随她动作轻轻起伏。
穆炎身着紫色官服,头戴冠,相比起从前新婚时似已消瘦许多,如今一贯俊雅的眉目间总极易充满疲倦。
他凝立在门外,止住步子,冷意夹杂灌入,吹得姜漓玥险些咳起来,穆炎才骤然发现些不对劲,当即入门复又将帘子放下。
姜漓玥停下手上正用玉梳顺发的动作,缓慢笑开来:“郎君难得像今日这般沉默,莫非是心里藏着事?”
穆炎如此状况其实并不如寻常时候,通常他将自己掩藏起来时,姜漓玥便识相不会同他多打探,可若让他亲自开口,偶尔可能存些羁绊。
静默间,穆炎行至她身后,接过她手里的玉梳替她顺了顺垂落在身后的长发,轻声喃喃:“上回答应了要带你去东湖的,不如我明日便带你去如何?我忧心再拖下去我又被朝堂羁绊住。”
姜漓玥原以为是出了何等事,直到听他是为了抽空带自己前往东湖时心中难免有些意动,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是又惊又喜:“我之所以想同郎君外出不过是想同郎君多培养培养感情,未曾想郎君竟如此在意我的想法。”
感慨完后,念及她在府中待着本也是百无聊赖,索性利落应下:“既是郎君想带我前去了,那我便命云杉同含冬替我收拾行囊,明日便可出发。”
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穆炎总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既是如此,那我便命远青同向青备好前去的马车了,你先好好歇息,我该赶着上朝了。”
姜漓玥从他手中接回玉梳,待他抬步行至帘子附近时,她才添了句:“往后郎君想同我说什么便直说就是,任何时候都无需遮遮掩掩的,无论郎君如何决定,我都相信郎君。”
突如其来一句信任,穆炎一时无法招架,好在他离姜漓玥远了些,面上情绪早已难辨,可为避免她多疑心,穆炎当真应了句才出门。
不知是心中藏着欣喜还是如何,姜漓玥总觉在府中的日子如梭,杏眸开合间便度过了一日。
次日,因心中惦记着东湖之事,姜漓玥一夜心心念念都是东湖的美好光景,一时因兴奋过度险些没入睡,最后若不是缓解过来恐怕一夜未睡。
起身时她便觉自己如今开始小题大做起来,分明不过是次东湖之旅便让她如此兴奋,往后旁的让她乐呵的事估计数不胜数,她如此模样怎能轻易招架的住。
当她面临铜镜时便有些后悔昨日上榻后想东想西,就连替她梳妆的云杉甚至一同吓了一跳:“郡主,你昨晚没歇好么?怎么脸色不太好的模样。”
虽她芙蓉面上全是绽开的笑意,可云杉总觉得其中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可让她细说却又道不出心中那种感觉。
姜漓玥本就不是认死理的人,见确实并未存在问题后,催促云杉替自己梳妆:“今日速度要加快些,我听闻郎君早早起身去书房了,兴许是有正事要处理,我们赶紧收拾好出门,别耽搁了他的时间。”
云杉执着玉梳的手一顿,手下速度依旧不紧不慢,发髻梳好后,姜漓玥心中已有些焦灼,她瞧了眼外头逐渐暗沉的天色,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外头像是起风了?东湖毕竟在湖边?是不是去不了了?”
原先云杉注意力全放在梳妆上,正想偏头时,恰听闻一声惊雷,连忙躲闪一旁,声音多少听着有些颤抖:“看起来天色确实不太好,郡主还要同郎君出行么?”
早已计划好的,何况穆炎尚且未提起取消行程,她难得同他有机会相处,自是不会自断其路:“自是要的,反正我在府里头无事,何况郎君还未曾说什么呢,你可曾听书房里传来什么动静了?”
云杉摇摇头,姜漓玥顺着话头继续往下道:“这不就对了,总之有郎君在,出不了多大事的,你个小丫头最近想的是越来越多,做事时其实无需畏手畏脚的。”
“奴婢不是畏手畏脚,只是怕郡主何处觉得我服侍的不妥帖,所以才想着事事能做的周到些,看来是奴婢操之过急了。”云杉急忙替自身辩解道。
姜漓玥如今一心摆在梳妆时,对她妄自菲薄的话不甚同意:“你跟在我身边许久,如今除了你和含冬,其他人我都觉得缺些什么尤其是你,所以事事已然周到,你只需顾好往常需你照料的事便可。”
云杉从妆奁盒里挑出往日姜漓玥外出时素来喜爱戴的步摇替她缀入发髻里,又打量半晌她耳侧圆润的珍珠耳坠:“郡主要不要换一副耳坠?也好尝鲜,今日您的妆奁盒里添了不少这些玩意。”
这对珍珠耳坠虽看着平常,可姜漓玥总觉得带着顺心顺意,何况此物是穆炎特意赠与她的,她自是愿意随时戴在耳侧,如今突然换下倒真有几分不习惯。
她眸光在妆奁盒里扫了一圈,兀自摇摇头:“罢了,我本就要求不多,其实如今这对已是不错,况且时间紧些,换来换去多麻烦。”
云杉却一下点穿她心思:“郡主是不舍得换吧,毕竟这对耳坠可是郎君亲赠给你的,若是换作奴婢,再怎么也得戴上个五年十年。”
知晓她故意打趣自己,姜漓玥只轻举起手以示警告,可半晌后却未忍住率先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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