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糜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已站起身来,被两位随从簇拥着的寒浞,走上前去,拱手施了一礼,道:“实在对不起公子,今日伯糜唐突了,这就给你赔罪。”
此时寒浞早已看出危险已不再,也就很大方地回礼道:“兄长无须多礼。”
寒浞瞟了一眼有烛先生,又接着道:“刚才听闻二位所言,想来兄长对小子动粗,定是遇到了难处,出于无奈之举。”
听了寒浞的话,更让伯糜汗颜不已。
一旁的有烛先生看到二人相互施礼,刚才的一切冲突俱都烟消云散,心中也很是快慰,于是哈哈大笑起来,并走上前去。
有烛先生分别握住二人的手,道:“既然二位已经言归于好。而今日正好又被老汉遇到,那不妨二位随我一块,到我那百花谷中一坐,如何?”
寒浞心中自是欢喜。在这荒野休憩,本就是无奈之举,如今既有可供晚上休息之处,何乐而不为?于是寒浞很是干净利索地答应了下来。
而对于伯糜而言,此时心里则是五味杂陈。今日见到自己阿耶的故交,本是喜事,只是如今这一副破败之相,加之今日之所为,实在可耻。故而在听到有烛先生的邀请后,面上便有了犹豫之色。
有烛先生并没有给伯糜拒绝的机会,随即又说道:“看在老汉的薄面上,就这么定了。”
随后,有烛先生又说了句:“不过二位暂且等一下,待我看看这二位的伤情如何。”
说完,有烛先生便又向那二位被伯糜用斧柄扫过的随从走去。
见有烛先生亲自要为二位随从查看伤情,作为随从主人的寒浞,和作为动手伤人元凶的伯糜,也都很有眼色地赶紧跟了过去。
寒浞和伯糜二人,分别扶起一位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随从。而有烛先生则是对那二位随从逐个地检查伤情。
所幸,今日伯糜出手,只是想抢一身绸衣而已,本意并未想伤人。故而在抡斧扫去的那一刻,手上力道并不是太大,只是借着斧子的力道,将二人拂扫在地而已。
因而,这二位随从,除了在腰间处,被斧柄扫过,留下一块淤青之外,倒是没有伤及筋骨。这样的伤势过了一会儿,缓了疼痛,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见那二位随从无事,有烛先生便放下心来,于是便让那两位没有受伤的随从扶着两位有点小伤的随从,带着寒浞和伯糜一块向百花谷行去。
寒浞见识了有烛先生技击之术的高明,便有心讨好,于是这一路上施展开他口吐莲花的本领,把有烛先生夸得天花乱坠,犹如神人。
话说,这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这有烛先生自然也不例外。于是有烛先生被夸赞的眉开眼笑,不时地爆发出爽朗的大笑之声。
而跟在寒浞屁股后面的伯糜,则显得沉闷了很多。一路上都是一副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
到了百花谷,自然是一顿丰盛的酒菜招待。只是在有烛先生夹起一块食之无味的青菜的时候,却忍不住地想念起他的那位可以做出人间美食的好孙儿姬然来。
这一餐,除了伯糜和寒浞外,作为百花谷之中另外两位主人――仲丘和姬狐自然是也出面相陪。而至于寒浞的那四位随从,则是交给了赤木、蚩虫二位招待。
话说这寒浞第一眼见到姬狐,便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心跳加速。想他寒浞,也是娶了媳妇的人了,对男女之事也算是有了一点见识,可是在姬狐面前,他却又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懵懵懂懂的毛头小子。
酒足饭饱之后,待姬狐收拾好碗筷。于是有烛先生便陪着伯糜、寒浞二人喝水聊天。
对于自己的故交之子,有烛先生自然关心,于是便关心地询问伯糜,如何沦落到如此落魄地步?
有烛先生的关怀,引得伯糜眼圈发红,悲从中来,于是便期期艾艾地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却原来,胤氏一族历来都是夏后氏的得力干将,而伯糜之父胤候则更是夏后仲康的大司马,掌管军队。然而,此时大夏重权旁落,后羿当道。胤候空有一身本领,却难有作为。
十几年前,因日蚀之象,有小人进言仲康,欲治羲和二族之罪。仲康昏聩,便信了谗言,于是便命胤候出兵羲和二族。胤候虽知治羲和二族之罪实在不该,然君命难为,于是便领兵出战,一举击溃羲和二族,取得大胜。
然而胤候的大胜,却引起了后羿的猜忌。后羿害怕仲康手下还有如此能战之人,恐会在日后对自己造成威胁。于是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欲加害胤氏一族。
仲康虽明知胤候无罪,然而却又惊恐于后羿的强大实力,于是便交出了胤候,致胤氏一族几乎全部诛杀殆尽。幸而,胤候早有预感,于是便命人秘密带着自己的一子一女提早离开,这才算保住了胤氏一族的一点血脉。
有烛先生听了伯糜的话,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想当年,胤候任仲康大司马时,便仰慕有烛先生技击之术,曾亲赴有莘国,与时任有莘国农正的有烛先生切磋一二。二人自那以后,便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而胤氏一族惨案,有烛先生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胤候的长子。曾经显赫一时的胤候大司马,也许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他的儿子竟生活的如此凄惨。
想到这,有烛的眼泪都下来了,忍不住地问道:“实在难为你了啊,孩子。只是你们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
伯糜此时的也是眼圈通红,道:“伯父有所不知。当年阿耶感觉到可能要大祸临头,于是便让家中的一名侍卫陌离带着我和妹妹偷偷离开,逃到山中,从此隐姓埋名。
那时我才六岁,而小妹方才两岁。幸而陌离叔父是我阿耶手下的忠勇之士,待我和妹妹犹如自己亲生孩儿一般。这些年来,他一边照料我兄妹二人生活,一边教授我技击之术。只是,不曾想,几个月前,陌离叔父突身患重疾,撒手人间。
临死前,陌离叔父告诉我兄妹。我有一位姑母远嫁有鬲氏,让我兄妹二人投奔有鬲氏。我兄妹二人听从了陌离叔父的话,于是在将其安葬以后,带着家传的青铜大斧,便开始向有鬲氏而去。
却不曾想,在途中,家妹竟染上风寒,一病不起。无奈,我兄妹二人只能在山中寻了一个山洞暂时居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近一个多月。幸好,家妹的风寒慢慢好转,身体终于康复。于是为兄妹二人便想着重新赶路,去往有鬲氏。
只是,我兄妹上路的匆忙,竟忘记了带可换衣物。在这山洞中一住月余,身上衣物已破烂不堪。我倒不怕,只是我那妹子没有一件可以遮风挡雨的衣物,怎能上路?于是我便起了歹意,在那山坡上守着,希望能为家妹抢来一件好的衣物。恰巧今日看到寒浞公子路过,见其一身绸衣,于是便欲上前强抢。”
说到此,伯糜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他的脸色,则更是变得通红,尴尬羞愧之情,自不用说。
当然,对于伯糜兄妹的遭遇,有烛先生与寒浞此时倒不为他的心生歹念而责怪与他。相反地,二人深深地被这兄妹二人的可怜遭遇给打动了,纷纷长吁短叹,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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