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然很有眼色地连忙从桌几上的陶壶里倒了一碗水出来,送到了老人的手里。
仲丘说道:“世伯这样想最好。小侄这次来,就把你接到百花谷去,我阿耶也想你呢,天天地念叨你呢。”
看到尨囹老人的样子,姬然不由地心里发酸。这是一个好人,一个令人尊敬的老者,可惜,老来孤寂,当年的一腔热血与抱负都被岁月磨成了无奈与不甘。
三人正在屋中拉着家常,忽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尨囹老人向姬然摆了摆说道:“去看看如此吵闹,所为何事?”姬然应诺一声,便向门外走去。
谁知,姬然刚到门口,却与慌慌张张进门禀报的一个仆人撞了一个满怀。所幸,姬然这段时间一直在习练技击之术,已小有成就,下盘扎实,倒也没有大碍。反倒是与他撞在一起的那个仆人,却是被撞的一个四仰八叉。还好,那仆人腿脚也算灵活,随即就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道:“禀先生,国主来探望先生来了。”
听闻国主来访,姬然把注意力从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仆人身上转移了过来,抬头向门外望去,却见,整个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兵甲,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气宇轩昂地走了过来。
听到仆人的禀报,尨囹老人也赶紧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慌忙出门迎接。而此时那位中年男子已经到了近前,并从姬然的身边径直走进了屋内。就在与姬然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那男子侧目好奇地看了姬然一眼。
那男子走进屋内,见尨囹老人作势就要俯身下拜,赶忙紧走两步,一把托住了尨囹老人的手,温柔地说道:“尨公勿动,姒娈来看望你来了。”
看到国主亲临探望,尨囹老人激动地两眼泛红,大口地喘着气道:“尨囹何德何能,竟劳我主亲临探望。”
那名叫姒娈的男子扶着尨囹老人再次坐下,并恭敬地站在老人面前,说道:“尨公言重了。自尨公到我有莘氏以来,辅佐娈已十年有余。得公教导,娈才能外御有穷,内安万民。尨公为我有莘氏呕心沥血,劳苦功高,今身体有恙,娈自当看望。”
姒娈的话令尨囹老人更加激动了,那发红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而本来一直陪着尨囹老人的仲丘,见来人竟是国主,竟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而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再进来的姬然则在心里笑了起来。敢情这今日是个好日子啊,看望病人都扎堆,而且一不小心就和这有莘国国主碰在了一起。
话说这姒娈何许人也?这就要追溯到夏后启的母亲说起。
启的母亲,也就是大禹的夫人,名叫女喜,正是这有莘人氏。因而,可以说,这有莘一族,也就是启的娘舅家。启有五个儿子,分别为姬太康、姬元康、姬伯康、姬仲康和姬武观。在启承大禹,而得天下以后,为了巩固统治,除了将其长子留作继承天下霸业以外,其余支子均分封各地。而其次子元康就被分封到了有莘氏,便才有了这有莘国。想当年,有烛老人便是在元康手下做农正。元康去世以后,其长子姒娈便继承了这方国国主之位。而尨囹老人就是十几年前,被姒娈三请五邀的真诚所打动,而出任有莘国国相的。
尨囹老人看出了仲丘的窘迫,便要向国主姒娈介绍,同时招呼姬然过来,一并拜见国主。
仲丘与姬然二人一同恭恭敬敬地对姒娈躬身向拜。姒娈摆了摆手,客气地道:“无须多礼。”
随后,尨囹老人便邀几人一同坐下详谈。
看着眼前的叔侄二人,姒娈好奇地向尨囹老人问道:“尨公一直是孤身一人,这家中的几个仆人也还是我送与服侍尨公的。却不知,这二位是尨公的什么人啊?”
尨囹老人捋了捋胡须笑着道:“若说这两个小子的名字,我主肯定不认识,但他们家中的长者你必定是知道的。”
姒娈好奇地说道:“那请尨公说来听听。”
尨囹老人指了指仲丘、姬然二人道:“他们二人是百花谷有烛先生的儿子和孙儿。”
姒娈恍然大悟地说道:“有烛先生啊,这我当然知道,他可是我父亲当年的农正啊,而且我还知道,他不仅是稼穑高手,更是技击高手。后来因为丧子之痛,心灰意冷,便辞官归隐山林去了。记得当年,尨公你还向我推荐过他呢,但他一直不愿出山啊。”
尨囹先生笑了笑,说道:“正是。不过我主有所不知,当年有烛先生之所以心灰意冷,确实是因丧子之痛,但现在可喜的是,这有烛先生的小孙儿却是失而复得了。”
尨囹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姬然。
姒娈更好奇了,瞪大着眼睛看了一眼姬然道:“竟有此事?”
见说到自己的家事,仲丘便接过了话题,恭敬且仔细地将找到姬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国主姒娈。
姒娈也是听的连连称奇,想不到竟如此巧合,本以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孙儿,竟主动出现了。真的是冥冥之中,上天对有烛先生的眷顾啊。
听完了仲丘的叙述,姒娈感叹完之后,便问仲丘道:“听闻你这样说,想来有烛先生现在应该已经从多年前的失子之痛中走出来了吧?不知先生他现在身体可好?可有再次出山的打算呢?”
姬然看的出来,这姒娈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态度,真的是让人敬佩不已。
仲丘施礼回答道:“禀国主,自然儿回来以后,我阿耶心情的确好了很多。只是他老人家生性淡薄,在百花谷悠闲的惯了,再加上年事已高,怕是不肯再出山为官了。”
一直在旁边大口喘气的尨囹此时也附和着说道:“我主有所不知,这有烛先生也只比我小了三岁,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和我一样,怕是再难辅佐我主有所作为了。”
姒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尨囹老人似乎想了想,又说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现在是不行了。不过,我主要是想求人才,我倒觉得眼前的这小然儿,假以时日,历练一番,想必倒能有一番作为。”
听尨囹老人如此高调地评价,令姬然很是汗颜,敢情这老头任人唯亲还不避嫌的啊。于是他赶忙说道:“尨翁过奖,小子入世尚浅,怎担得起你老人家如此高的评价啊。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尨囹老人高调的评价,也使得国主姒娈不由地仔细打量了姬然几眼。却只见到,姬然毕恭毕敬地坐在一旁,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看那神情和气质,倒也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此时的姬然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个有莘国国主的面前,心里不禁暗暗地埋怨起尨囹老人起来。你这老头儿这样把我往官府衙门推,也没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啊?想我姬然二世为人,可不是为了那些虚妄的功名利禄,就算是家国天下,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姬然只想在这个时代安安静静地享受生活就够了,别的想都不愿想。
因而姬然努力地装出一副呆萌憨傻的样子出来,以防止姒娈真的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姒娈国主看到姬然所表现出来的惴惴不安的窘相,不禁笑了起来,有些许调侃意味地说道:“既然尨公如此看好姬小公子,那姬小公子不妨今日便随我一同进我国主府为官可好?”
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姬然的心里一阵无奈,似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姬然赶忙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禀国主,小子尚年幼,才疏学浅,实不敢误国误民啊。”
姬然的回答倒是令姒娈十分满意。虽然尨囹老人看好眼前的这个姬家小公子,但毕竟年幼,确实需再历练一番。
于是,姒娈笑道:“小子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仅此这一点,就是可造之才。那就再等几年,待你历练一番,我重用与你。”
听闻姒娈许诺,不仅是姬然,就连仲丘也赶忙起身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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