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的润泽殿内,在天缺以轻身术掠往王城的同时,国主怒海沉天则于麒麟桌前独坐畅饮,身披黑色蛟筋袍,眼神迷离,形神恍惚。
深居简出的这些年,它并不是世俗传言的那样凶神恶煞,相反还是个温和不过的人,只是暮气太重,言谈举止都散发出厌倦之意,什么都无所谓了。
它今年四千岁,战力两百六十九万。
若非这些年沉迷酒色的话,它本该是和向霸天等人一样高拔出尘,但过度地纵情声色,使得它意志消沉,把一切都交给天意了,自己则随遇而安。
听完汇报,它放下三足如意盏望往殿外纷飞的大雪,虽然对方汇报的内容关乎王城的安危,但它却半点在意的样子也没有,“随它们去吧!”
“国主,”西海岐伯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恕老臣直言,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说完就立马跪下了。
怒海沉天却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抬手让对方站起来说话,道:“你起来吧,地上凉。有护城大阵在,它们不敢怎么样的。”
“昏君啊,”西海岐伯内心愤慨了一声儿,颤巍巍地站起,“若是满川国主在的话,黑山国又怎会沦落到眼下的地步,你这是要把黑山国给葬送了啊。”
对方已经不问世事多年,这陡然过来,怒海沉天早知道它想说什么,但消沉的意志早让它不复当年,起身走向殿外看着对面的玲珑塔道:“世人都骂我昏庸无能,但它们又哪里知道我若想振作,这整个龙心山脉将有五分之三的土地,都会归入我的掌下。”
于此,西海岐伯并没有反驳,无论是在口头上,还是在心下都没有。对方的确有这个能力。
“但这又能怎么样?”怒海沉天把目光投往塔尖的盏凤眸,心中浮现出整个黑山国的山河大地,“姑且不说百里肆,单是天妖族和琴谷,我就过不去。”
西海岐伯欲言又止,但却什么也没说。
“与其愤然对抗统一大势,不如早些结束分裂的局面,还苍生一个太平。”怒海沉天接着道:“乱了这么多年,龙心山脉已经很累了!”
“事在人为啊国主,”西海岐伯道:“大争之世,又有谁是百分之百的把握了。你不该这样消沉的。作为国主,你就该从国主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世上没有出世的国主,也不该有出世的国主。”
“这和出不出世无关,”怒海沉天坚持道:“明知道是死局还争,乃智者不为。而今再也不是左盟主那个时代了,统一的时机已经成熟。”
“可是你的不作为,苦的却是我黑山国的黎民百姓,”西海岐伯道:“这样下去,你迟早是要成为历史的罪人的,老臣不忍心见国主这样。”
怒海沉天摇了摇头,笑道:“生前身后名,虚妄而已。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轻易得来的。没有牺牲又怎会换来太平的局面。该牺牲的终归是要牺牲。至于能不能躲过杀戮,就看它们个人的本事了。”
“你这根本就是不负责任,”西海岐伯心下愤慨道:“它们作为你的子民,每年给你上贡那么多,你却放任它们的生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寒心的吗?”
言道:“国主怎可说出这样武断的话!它们可都是你的子民啊。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怒海沉天苦笑一声儿,道:“恰恰是我对它们太负责任了才这样。我牺牲掉自己的名声,所为的不过是让它们能少死几个。古往今来,最耗人的就是战争了。与其为了我个人的名声把它们投入到战争中去,不如让它们自生自灭。它们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或许它们更愿意自卫呢,生还是死,它们都有选择的权利的,”西海岐伯痛心道:“你问都不问过它们就擅制解散了军队,把黑山国交给了雇佣兵。”
“智者谋寡,”怒海沉天道:“有些决定我自己做就够了。意见太多的话,会把黑山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人要顺天而为,你明白吗?”
说着指往玲珑塔上光芒流转的盏凤眸道:“我并非没有起过战心,但你也看到了,三年前天降神雷劈我镇国之物,天要亡我,我又能怎么样?”
说着就看过来,目中充满了复杂的味道。
西海岐伯被对方盯得心下一窒,想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它来说,的确如对方所言。前些年,对于烟国在边境大肆捣乱之事,为了一国之主的尊严和脸面,它确曾起过战心,但就在它要振作解除雇佣兵于对方以还击时,镇国之物却遭受雷击,虽然最终并没有毁坏掉,但也让它从此彻底消沉下去了。
“天意不可违啊,西老,”对方的不言,使得怒海沉天更是坚持自己无为的主张,“放眼整个龙心山脉,古往今来有谁的镇国之物遭受过雷击?”
“可是……”西海岐伯欲言又止道。
怒海沉天扬了下手,“我意已决,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若西老还当我是国主的话,就顺天而为吧。烟雨萌虽说是个人物,但在强大的护城法阵面前,她还不够看,只要盯紧了那个小子就行了。这一阵子他也确实是有些过于不安分了。一个侠士而已,又怎挡得住时代的大潮,能除掉就尽量除掉吧!”
西海岐伯心下噌的烧起丈高的火焰,好想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啊,你这叫什么?放任外敌不管,却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子民,你还真是够了。
苦笑道:“国主啊,你不能这样啊,对方好歹都是黑山国的子民,你怎可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那样做并没有什么错啊。”
“以防万一,”怒海沉天道:“若不是他过于张扬,又怎么会把烟雨萌引到我凤尾城来。若不除去任他胡闹的话,这次来的是烟雨萌,下次就有可能是百里肆了。在整个龙心山脉完成统一之前,我必须保证凤尾城的百姓不受战火的牵连。这个你明白吗?”
“凤尾城的百姓是百姓,但其他的百姓也是百姓啊,”西海岐伯心下反驳道:“你不可以这样。”
但终归什么也没说,颓然而去。
佝偻着背白发苍苍地消失在殿外的大雪中。
“国主,”西海岐伯去后,厉心望川现身在怒海沉天身后邪气凛然道:“要不要除去这个老家伙?此人已生不臣之心,留着它当心生变。”
怒海沉天摇了摇头道:“算了,留着它吧。有护城法阵在,它也做不了什么的。你只要盯紧那小子就行了,一旦发现踪迹,就地诛杀,不用汇报!”
在它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子侠士之名在外,极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它这些年一意孤行,遭到的刺杀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让它对自己的安危极为关注,已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消沉归消沉,但这并不等于说它不热爱尘世和自己的性命。
“是!”
厉心望川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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