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貉氏三兄弟为了钱的事儿互相取笑的时候,只见偌大的国相府,于大雪纷飞的夜幕下,像片迭起的坟场似的,盘伏在王庭的正南方。府内一片暗沉沉,目之所及皆是肃杀荒凉之意,令人生畏。
国相府极深处,某座坐落在高起的岩壁下的小院里,冰冷的月光石所散发的寒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投射到负手而立的厉心望川身上,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一块尖锐的石头,邪气凛然,意态逼人,极是阴鸷。
他本是妖山黑鹫组织里一个不起眼的头目,黑鹫组织因不容于散盟被散盟铲除。组织灭后,他无处可去,便于怒海沉天这一朝的国历二年转投到黑山国。
像他这种阴毒的人,起初自然得不到重用,还受尽陌上明楼等人的排挤,直至左心水儿的惨剧发生,他才抓住机会一跃成为黑山国的国相。
当时怒海沉天痛失佳人,一直心情郁郁,于此非但没有迎来朝臣的理解,还被他们以大义各种指责过来,看清了形势的他便投怒海沉天所好,某晚冒死夜闯月城国王宫刺杀劫沉流。其结果,自然不难想见,没有成功。不过虽然没有成功,但也是以重伤之身带回了劫沉流父亲的人头。回到黑山国当天,他长跪宫外的御道上不起,提着人头悲愤道:“血仇不报,黑山国耻。”模样凄惨,具足了死士之状。
在举国上下都在为了天妖族势大而选择无视王上血仇的时候,突然跳出来这么一个人,对于满腔孤愤的怒海沉天来说,不啻于寒冬里的一股暖流,便直接把他提拔到御前侍卫统领的位置,算是对陌上明楼等人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敲打。奈何这些人都沉浸在王上是明君的思维里,不愿跟对方低头。
这让怒海沉天很生气,同时也寒透了心。
被厉心望川抓住机会跟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这些人越是跟怒海沉天表现的不可理喻,他就越是跟怒海沉天站到一块儿。不畏浮云,独当一面。这期间,自然吃了不少国奸的苦,被尚未退下来的陌上明楼等人各种暗杀,指责,直至被提拔到国相的位置,大权在握,这一切才宣告结束,跟着反杀回去。
当年在保卫黑鹫组织的那一战中,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死里逃生,自此就于生存一道上各种小心了。当然,这里的小心并不是指规避所有危险,无所作为,而是竭尽所能巩固得来的劳动成果。他是个极度渴望权力的人,为了权势,可以不惧任何风险。这从他孤身刺杀劫沉流以获取怒海沉天的青睐就能看出来。劫沉流是什么人,而当时的月城国王宫又是怎样一个所在,作为刀口嗜血的他,肯定知道。
富贵险中求么!
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对自我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的人。对他来说,自己就是再渴望权势,人生到了国相这个地步,就已经是巅峰了,不能再往前走,否则势必会跌得粉身碎骨。他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因人成事的人是不适合做头把交椅的。对他来说,国主的光环就是再耀眼,若缺乏必要的驾驭权势的能力,也不能碰,那样会迷失的,最终害人害己。
有了这样的认知,在被怒海沉天捧到国相的位置后,他自然竭尽所能来维护这样的劳动成果,对怒海沉天表现的言听计从,忠心不二,方方面面都拿出一个忠心的奴才该有的特质,让他咬谁就咬谁,从不忤逆,哪怕对方要他杀的人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呢,他也绝不犹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良好的君臣关系,不让这段关系出现任何缝隙的可能。
而这在怒海沉天方面,自然则又是另外层面的考虑。作为明君,厉心望川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对他来说,他可以给此人权力,满足此人对权势的**,但与此同时也要此人不能脱离自己的掌控之内。也就是说,在把此人提拔到国相位置的那天,他就已经给对方画好了框架,哪些人可以动,哪些人不可以动,都清清楚楚。我之所以给你这个权力,不单单是因为你对我忠诚可靠,还要你帮我制衡那帮臣子。说的再直白些,这才是我要你当国相的真正用意所在。
而要此人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自然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需对方吞下他亲手炼制的摧魂散这个大前提。因为只有这样,彼此间才能真正的信任。
于此,厉心望川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对他来说,吃不吃摧魂散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保住国相这份权势,再没了其他更大的野心。摧魂散这东西只有对不听话的人才起作用,我一个铁了心对你言听计从忠心不二的人,它能拿我怎么样,根本就没机会起作用。
为了演好一个忠心的奴才该有的样子,这些年他一直都表现得小心翼翼的,怒海沉天跟他谈心,他听多言少,态度极恭;怒海沉天跟他喝酒,他只跪不坐。就是让他坐,他也只是斜签着只坐一点点。
让怒海沉天深觉他是个无趣的人。
久而久之,也就不难为他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这些年他时常会这样站在这座小院里。经历过那次死里逃生的血拼后,他本来阴毒冷酷的心就更是看空了一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让他在意的话,那就是他的孪生姐姐厉心望辰了。那次血拼,他一家全部死绝,就只剩了他姐弟二人在世上,投身到黑山国。
劫后余生,姐弟俩相依为命,初到黑山国时,没少吃苦头。经过一番打拼,他好不容易才以投身修罗场的惨重代价换来阶层的转换,跟着当上国相,可结果呢,嫁给默馨柴桑的厉心望辰在生下默馨飘雨后不久就因旧伤去世了,使得他极是悲痛,这些年时常会过来这座他姐弟二人落魄时住过的小院看看。
一则缅怀亲人,二则忆苦思甜。
他是个念旧的性子,为了记住自己曾吃过的苦,以砥砺自己起到警醒的作用,他当了国相后,便以这座小院为基点,起建了这座国相府。
“咳……”
正当厉心望川默然感伤时,他背后的石屋里突然传来怒海沉天的轻咳声儿,令得他浑身一颤,赶忙转身跪下,而且言语间还有着难以言语的激动之意。
“国主?你,你怎么来了?”
这些年出于各种令国相府再上层楼的目的,他曾极力邀请过数次怒海沉天来府上一叙,以尽他奴才的一番敬上之意,但都被对方以他太无趣为由拒绝了。
没想到今晚竟不请自来,当真是不胜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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