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一兵长前来报告,此战我族伤亡百二十余人,并已派出千数兵士,逐户清理,三日之内,便可完全将帝鸿氏一族之人驱逐出未滨城。
空万庭点点头,继续对天锡长老道:“此番征战虽是以突袭取胜,但帝鸿氏必定不甘就此失城,定会出兵反击。若他日于帝鸿氏两兵相交之时,是不计代价死守未滨城,还是族长和族中长老们有其他决议?”
天锡长老不以为意地笑道:“将军多虑了,以我族青火大营之威,那帝鸿氏必然不敢贸然出兵夺城。将军只需守好此城,等待族中安排人口迁徙至此即可。”
话音还未落,天锡长老却是上前一步,对着空万庭附耳轻语道:“将军,未滨城易攻难守,唯独西南三十里有一唤做‘函鹰涧’的隘口,实为天险,可作防守之倚仗。族长特别交代,将军务必于函鹰涧严密布防,以防帝鸿氏的反攻。”
空万庭听罢面色依旧不改,回道:“如此便按族中决议而行。末将还要整顿军务,就不奉陪天锡长老了!”说罢转身离去。
天锡长老闻言愣在了原地,心中虽是暗暗不悦,冷哼一声便也不想再多留,走下城楼骑着快马便长扬而去。
待天锡长老返回若水之时,已是十多日之后的事情了。
在此期间,族长空天胜已然向邻近的另一氏族,地处北极之地与东极之地的昊英氏派出节使,相约于两族交际之地的小城共商秘计。
那个小城,正是腾渀氏一族的发源之地——祭鱼城。
空天胜此番决定,正是因由族中巫者日夜翻查典籍之时,寻到了一些关于青乌神鸟和扶桑之岛的线索。空天胜虽知此番以多战少攻打未滨城是必胜无疑的,但南极帝鸿氏一族实力强大却让他心中也有些担忧,若能晓以利害关系与昊英氏一族结为联盟,才可与帝鸿氏有互相制衡之力,唯有那般才算稳稳地占住了未滨城。
空天胜更是打算亲自前往祭鱼城,以此彰显他示好于昊英氏之意。
翠溪河边,无怀氏废墟中。
连山一行人已在这隔绝世事的村落中修养了近一月,空幽昙的伤势已然好转大半有余。就眼下看来,昆仑神使虽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但相柳的想法却依旧是尽快返回钟山。
这日,相柳找到在翠溪河那日曾去过的水潭边在钓鱼的连山与蜉蝣。
三人坐在河边,相柳先提起了尽快返回钟山之事。
蜉蝣闻言却一反常态,非常严肃地说道:“连山,相柳。我本是个无欲无求之人,今生随波逐流去哪里都好。只是听闻无怀氏一族的遭遇之后,我已定下心思,将前往帝鸿氏一族领地,去查探一番究竟。若今后还可再相见,只盼再能有如今时一般的欢笑。”
连山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却是少有地高兴起来,说道:“反正待我回到钟山以后,莲也会整日要我练剑练剑...我便同你一齐去帝鸿氏看看好了,正好看看那些‘使徒’在搞些什么花样。”说罢,连山便折了根野草叼在嘴边,还不忘说道:“总算是有些有趣的事了!”
相柳听了只是不住地摇头,暗忖道,这个臭小子就一点也不省心。只不过相柳转念一想,才发觉蜉蝣突然这般说,定是有其目的,若是连山此番盲目前往帝鸿氏并与昆仑神使为敌,其后果必定是无法想象的,此前多年的躲避也算是白躲了,他断不能让连山陷于危险之中。
相柳行事素来谨慎,遂问道:“蜉蝣兄平日里对诸般事都是不感兴趣,怎的会听了无怀氏一族的遭遇后便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蜉蝣听罢一时有些呆愣,对于相柳的疑问他本也不想再隐瞒什么。蜉蝣自怀中摸出了一方手帕,那手帕看似有些年月了,却是被他折的整整齐齐藏于怀中。
蜉蝣随即展开那方手帕示于二人眼前,连山与相柳细细盯着那手帕,相柳赫然发现,那手帕上所绣的图案不正是自这水潭望去对岸那座青山?就连那山脚下的柳树也绣在了手帕之上。
连山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蜉蝣小心翼翼地折好那方手帕藏于怀中,抬头望着那远处的青山说道:“这手帕便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无论在哪,我一直珍惜收藏于怀中。自小,因我的关系,母亲与我便被驱逐到一座荒山上居住...”
蜉蝣缓缓地说起了儿时的往事。
那时,蜉蝣与母亲虽是因被族人驱逐,住到了那荒山之上的茅草屋,但总算是摆脱了族人日夜不断的鄙夷与非议。
最初那段时日,蜉蝣与母亲日总是食不果腹,即便只有少许的食物,母亲亦是让蜉蝣先吃饱,自己若是饿急了便随意吃些草根果腹。时值冬日大雪,母子两人也无炭火取暖,是母亲温暖的怀抱给了他全部的温暖。
后来春日渐临,母亲不但带着蜉蝣在那荒山上开出一小块耕田,种了些易活的红薯,两人更是漫山拾着野菜,母亲还学着猎人的模样做些陷阱,偶尔竟也能捕到些野兔野鸡,每每那些时刻,都是母子二人笑容最灿烂的时光。
蜉蝣至今都觉得那些与母亲同在荒山上的日子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母亲不但教他做人之理,更告诉他不要怨恨族人。
若是时光能驻足于那荒山之上,蜉蝣便也没了此后伴随一生的痛苦。
怎奈此般好景不长,母亲默默的忍耐并未换的族人对于蜉蝣的半点怜惜,反倒是责怪于她生下了蜉蝣这般的异类,只因族中大巫占卜所示,蜉蝣将会是覆灭帝鸿氏一族的灾祸之源。
蜉蝣终是永远忘不了那一日,母亲突然带回了许多丰盛的食物,母子二人欢笑着吃下了那些东西。
母亲更是紧紧地抱着他,给他讲述了许多的故事,说到最后,母亲取出一方手帕放入蜉蝣的怀中,并对蜉蝣讲述了最后一个故事。
母亲指着手帕上绣着的青山绿柳告诉蜉蝣,那里便是她的故乡。若是将来蜉蝣长大了,定要去那里看上一看。
蜉蝣眨着眼睛,不解地问着,为何母亲不去故乡看那青山。
母亲轻轻地抚着蜉蝣的小脸,只是回答说等到他长大的时候,自己已经老了,也就没有力气走回去了。
年幼的蜉蝣却是不依,他像小小男儿一般告诉母亲,不管母亲是否老去,只要自己长大便会背着母亲回到故乡。
母亲听罢眼角含泪,微笑着说真想见到蜉蝣长大的那一天...
那夜,母亲紧紧地怀抱着他睡去。只是第二日醒来,年幼的蜉蝣便再未见过母亲了。
蜉蝣哽咽着说到此处,转过身去,背对连山与相柳抹了抹脸上的泪。
半晌,蜉蝣才转过身来,继续说道:“从前在孤岛上,我便是看着母亲的手帕才未在那般孤寂中疯狂,更是时时想着手帕上的风景究竟所指何处。如今神明安排我来了这无怀氏的村落,我便知道了此处便是母亲的故乡。她生时,我不能带她回来,这便是我不孝。而母亲的族人尽毁于帝鸿氏一族,我便是拼上性命,也定要为他们讨出一番公道。我自知前路危险重重,你们实不必于我同行。”
连山上前一步,拍着蜉蝣的肩膀说道:“若真如你所说,我还非与你同行不可了!你要是真把我当做朋友,便不要再拒绝了!”
蜉蝣眼中闪着泪,双肩微微颤抖,问道:“连山,你不怕危险吗?”
连山挥手哈哈大笑道:“什么是危险?我这么多年苦练的剑术可不是练着玩的,早已是举世无双难逢敌手。再说了,你也知道我与那昆仑神使早有恩怨,此番前去一并了结了才好!”
相柳自知此番连山已是执意前往,他若再劝亦是艰难,只是蜉蝣的过往果真悲苦,也不怪连山生了相助之意,此后自己唯有更加小心,才能护连山的周全,还好白小露也在...
只是相柳听了连山的自夸,却不屑道:“你啊!只知有趣不知危险!”三人相视大笑出声。蜉蝣还不忘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相柳笑啊…”
之后三人拎着鱼,返回到那处暂住的废墟,与其他人说起了方才的决定。
白小露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早在回到九州之时,她心中便做了无数的打算。
只是空有灵与空幽昙,她们自出生起便从未离开过腾渀氏一族的领地,尤其是空有灵心中的惧怕全然写在脸上了。
连山搭着蜉蝣的肩笑她道:“小乌鸦,你别总是一幅胆小的模样。看到这个高大英俊的蜉蝣没?他可以保护你哦!”
虽是一句玩笑话,空有灵还是气红了脸,躲在空幽昙的背后也不说话。
连山见此也就不再逗她。于是,几人围坐下来商议着,先前往帝鸿氏一族最近的城——未滨城,先打探一些帝鸿氏一族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次日,连山几人便向柳忠等无怀氏一族老头们辞行,柳忠领着几个无怀氏的老头,前来与连山几人告别。
回望去,那站在无怀氏废墟荒草中的老人们,更显苍凉与孤寂。
临别之时蜉蝣更是依依不舍地望着翠溪河对岸的那座青山,胸中的火焰不断的燃烧着。
昔时母亲的音容笑貌永远是那般甜蜜温暖萦绕在心头,蜉蝣终是满目坚毅下定了最后决心一般,不再回头西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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