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祚!逆贼!”阿拜看着站在谷口正中劈杀的铁塔汉子,不由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嘿嘿!我大金养出来一个狼崽子,今日张口噬主。
可恨!可恨!
从人伦来说,阿拜所想还当真有些道理,刘兴祚少年时被收养,算是吃后金的米长大的。
这厮也确实有够争气,米粮没有白吃,高过寻常之人接近两头,身材魁梧,膂力过人,老奴甚是喜爱,曾称其为“塔将军”。
虽是戏言,但亦可知其勇,其猛,冠绝诸将。
如今这厮身披重甲,手持狼牙棒,耸立在谷口正中,犹如大唐李嗣业附身,狼牙棒所过,人马俱碎。
身前一片尸山血海,这厮登尸而战,每喝一声,必斩一人。
这般气势,这般景象,任谁看见也是心惊肉跳,忍不住双手颤抖。
刘氏之兵亦是勇武之辈,纵列成线,扑倒一人,补位一人,都是长兵重器在手,站如青松,动如猛虎。
十余名巴牙喇尽皆死于刘兴祚之手,阿拜心头滴血,这可都是他的家底,后金精锐中的精锐。
点指刘兴祚,高声喝道“逆贼!我大金待你不薄,你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多言无益,来战!”刘兴祚虎目圆睁,临空暴喝。
“狗奴才!老汉以额驸之礼待你,你今日却是要害我性命。
好!好!好!吾!爱新觉罗阿拜,今日势必杀汝!”
都是久经战阵之辈,游走在生死之间,谁又怕得谁来!
阿拜挣脱亲兵护卫,手持门板大刀,直奔刘兴祚杀来!
“战!战!战!”
刘兴祚三声暴喝,双足用力,狼牙棒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兜头砸向阿拜!
恶风扑面,阿拜举刀相迎,奈何廉颇老矣,阿拜已是年过四旬之人,气力同刘兴祚相去甚远。
嘡啷~金铁交鸣,阿拜长刀脱手,虎口震裂,狼牙棒去势不减,直奔阿拜面门。
完逑!
一棒子下去,脑袋也就没了,阿拜双眸紧闭,静等死亡那一刻降临。
合该这厮命大,一名巴牙喇以身撞开阿拜,棒入脑壳,直入脖腔,死尸噗通栽倒余地。
无关善恶,立场不同,谁身边都不缺少忠勇之人。
一众巴牙喇见阿拜口吐鲜血,精神萎靡,不由疯魔,纷纷嘶吼咆哮,合身跃起,欲要围殴刘兴祚,将之挫骨扬灰。
刘氏亲兵也不甘示弱,合身相撞,两方都是舍生忘死之辈,拼杀搏命,状极惨烈!
方此时,明生率部杀透敌营,遥看刘氏军兵仍在谷口酣战,那刘兴祚犹如在血水中浸泡过一般,身中数矢,狼牙棒仍旧挥舞不停。
壮哉!刘兴祚!
勇哉!刘爱塔!
“战!战!战!”
号角争鸣,金铁交击,一口血气上涌,眼前皆是蝼蚁,战阵凭的便是这股子气势,气势不坠,斗战不止。
四海众一头撞进阿拜亲军身后,刀砍斧劈,势如破竹。
十面被围,四面楚歌,阿拜环望周遭,八旗之军喊声渐弱,举目皆是四海之兵。
不禁面泛绝望,深恨自己刚愎自用,不听李永芳之言,早早退出辽南,回军海州。
何苦来哉!
玩什么两面夹击,如今兵败将亡,几乎全军覆灭,难怪老汗看不上自己,原来自己当真是个废柴。
一时间心境堵塞,万念断绝,阿拜举刀便欲抹脖子自刎。
不死还能怎么样,当俘虏么?
小皇帝崇祯肯定会大笑三日三夜,自己的脑袋会放在老朱家的太庙里当祭品。大金会为此蒙羞,自己的后代也会为此抬不起头,成为众人的笑柄。
“贝勒爷不可!”
“主子不要!”
……
哪里敢让阿拜死,要死也是自己先死,一众亲兵夺过阿拜手中刀,抱住阿拜跪地嚎哭。
阿拜是谁?
那是努尔哈赤第三子!他死了,这些亲兵的家眷轻则为奴,重则夷灭。
哭的不是阿拜,而是恨自己跟错了主子,已至家破人亡,妻儿老小行将成为他人的奴隶。
……
鏖战小半时日,夕阳的余光洒落,战场上硝烟散尽,再无斗杀之音。
四海军兵各自扶持着退出战场,有军医在往来奔波,救治伤患,军需队在清点战场,收缴战利。
大战落幕,然而在战场一角仍旧有者二十余人负隅顽抗。
二十余人围作一团,将阿拜护在正中,周遭都是四海军兵,弓矢火枪齐备,只待明生一声令下,二十几人便会魂归天国。
猛将刘兴祚早已被四海军医抬走,这厮身负箭伤刀伤十余处,虽不致命,但明生恐其留下病根,早早安排医官简单处置,拉去广鹿岛入院医治。
这厮生猛的一塌糊涂,明生喜爱的不要不要的,自然要不计成本的保住其根本。
明生寻了一处平缓的石头,盘膝而坐,笑咪咪的看向阿拜,言道“阿拜,降了吧!这般僵持也没甚的意思,难道你还有逃跑的心思不成?”
“明狗!你言而无信!我大金同明朝交战,你因何插足其中?就不怕我大金兴兵讨伐绥芬?”
“这都是误会!”
明生摊手,似是无奈言道“有可靠之人告知某一个惊天消息,言孙得功,李永芳二人密谋造反,欲拿着尔的人头投靠大明。
爵位都是有的,一个封破虏侯,一个封靖北侯。
封地复州以南,裂地自治。
某闻之大惊,刚刚同贵国议和,广开互市,此举无疑是要辽南重燃战火,断我四海的财路。
这如何能忍?故此才兴兵讨伐二人。
呃,不想三贝勒也身在其中,这却是误伤,小弟委实不知啊,抱歉!抱歉!”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明生自己是信的。
有军将忍的辛苦,直接跑出百丈之外捧腹大笑。
明生撇了几个戳鸟一眼,暗道“这特娘的在后世都是小菜,睁眼瞎哔哔的人才遍地都是,而且都是堂而皇之,就是这般不讲道理!”
“你!你!……”
阿拜本就受了内伤,听闻明生所言,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不用发誓,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二人的老大人头就在明生身后,你说他们投明?猪都不信,我阿拜智商难道还不如猪么?
“呃,三贝勒莫气,您这边若是断了气,某还当真没办法同皇太极交代。”
明生仍旧笑嘻嘻侃侃而谈“某是这般想的,三贝勒暂时先在金州委屈安身,某这边安排使者去往沈阳同贵国解释一番,误会而已,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呢?
只要双方能够罢兵言和,三贝勒当可重归沈阳,同家人团聚。
当然,诸位也是如此待遇,难道你们忍心看着三贝勒惨死?某鄙视尔等,此乃不忠不义之举!”
……好在贾文昌不在身侧,不然这厮又要腿肚子转筋,小心肝噗噗乱跳。还要出使?
少数几个听得懂明语的建州勇士被气得面如土色,你才不忠不义,你全家都是不忠不义之徒。
“杀了我!杀了我!”
阿拜已经完全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狗贼的话就不能听,听就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明生怎会让他轻易死了,这厮可是值钱的很,手托下巴暗自琢磨,是送还给皇太极呢?还是送给崇祯?
皇太极穷鬼一个,貌似也没什么东西可以交换的,崇祯也是个穷鬼,但这哥们地多啊,一个贝勒,还是活的,换个一县之地不成问题吧?
话说了这般多,无非是要稳住二十几人的心神,气也好,怒也罢,眼见众人没了寻死的念头,明生一个狡黠的眼神,四海兵众一拥而上,玩起了叠罗汉。
层层叠叠,将二十几人压的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吭哧吭哧大口喘气。
明生方才起身,傲娇道“绑了!回金州!”
……
金州城,好睡一日后,明生方才起身理事,金州战报亦随即送至手中。
此战堪称硕果累累,占金州旅顺地界,面积可类比济州岛大小。
刘兴祚反正,得军兵近四千,徙百姓近六万众。
歼敌七千余,其中汉旗军五千,八旗军两千,俘敌近三千。
斩孙得功,李永芳,石廷柱,石天柱,陆国志汉将五人,巴牙喇以上满将二十三人。
手中尚有阿拜,张士彦、黄进、郎绍贞,郎绍忠,并二十一名巴牙喇。
好家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相当于半岛后金驻军被四海一扫而空。
不能说砍掉了后金一条手臂,但起码断了三五个手指头,真不知皇太极会被气成何种模样。
四海战损亦是不少。
刘兴祚所部在复州反正之时死伤近八百人,葫芦谷一战又添新亡,死伤近四百人,合计千二百余人死伤。
四海本部自复州起,至葫芦谷战事结束,伤亡合计近四百人,不过大多都是葫芦谷一战所至,针尖对麦芒,两方死战,骑兵营损失惨重。
可惜驻军不得修整,这边厢战事刚刚结束,阿济格统大军已经近在眼前。前锋进至金州东北三十里之卧龙堡,虎视眈眈,鹰视狼顾。
“能不能不打呢?”明生蹲在城楼遥望大黑山,喃喃自语。
此战虽胜,但明生不得不正视后金军的战斗力,即使是二鬼子汉旗军亦是远非南洋的土著军队可比,军兵战斗力强悍,将官懂战术,作战有章法。
更不要提彪悍的八旗军,一个个肌肉发达,身手矫健。
关键他们还知进退,懂迂回,不打死仗呆仗。
阿济格是老十几来着?也不知这厮脾气如何,是否有耐心听本少忽悠呢?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