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毕勇所部突至金军营中,杜度中军近在咫尺,可也就这般了。
在初时的慌乱之后,金军在各部头人的带领之下迅速整队,或十几人,或三五十人聚集一处,弯弓搭箭,阻挠狙杀毕勇所部。
八旗军箭术冠绝,这是人尽皆知之事,就短时间的爆发力而言,弓箭尤强过目下四海的制式火枪。
毕竟火枪换弹,压药,通管有十余步骤要走,而弓箭仅仅抽箭,弯弓,射击三大步骤。
箭术精熟者,三息一箭也是可能。
但弊端也是有的,便是臂力,寻常之人连发六至八箭已是极限,神射手亦是在十二箭左右。
这都不是主要原因,火枪自有火枪的优势,除了没有力量上的要求,在杀伤力,射程等方面都是弓箭所不能比拟。
五十步以内,木盾可防弓箭,却是难防火枪战。
初速不同,自然穿透力不同。
为何建奴反应如此之快,汉军反应却是不堪入目?
一方面源于汉军疏于训练,那军规军纪本就不堪入目,另一方面则源于金军的军制。
金军以牛录为基本作战单位,一牛录三百人,但这三百人可不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而是尽皆生活在近佐的乡里。
军制即是民制,三百名战兵便代表着三百户人家,上官一声令下,一户抽一丁便是一个作战单位,彼此相熟,很多都有着血缘关系。
孩子恐惧之时都会找爹妈,军兵自也是一样,危险临近之时,以血缘为纽带的组织便显现出非凡的战斗力。
聚合迅速,转身便可一致对外。
毕勇所部如一页扁舟,周边群狼环伺,惊涛荡舟,随时可能倾覆。
战至今时,已有近百人死伤,可谓千钧一发,危在旦夕!
“顶住!援兵近在眼前!”
作为一名正规军校出身之人,苦熬四年便坐上团长宝座,除年轻气盛之外,毕勇自是有着过人之处。
他对自己的战阵有着充足的信心,步兵所惧者唯骑兵尔,但只要骑兵速度不起,那也是被屠戮的命。
如今同建奴缠斗在一起,骑兵优势不能发挥,金军步甲数次冲击,欲要肉搏也俱被排枪所挫败。此正是四方中空阵的坚韧之处!
可随着深入敌营内部,两侧同后阵的压力遽然加大,射击频率大增,此时方阵的弊端亦是显露。
四个方向都有敌军攻打,射击,换弹各行其是,你这边换弹,那边却是要前行,结果就是谁都走不掉,只能戳在这里硬杠金军。
不然阵型一散,毕勇所部立刻便会转为败势,为金军所屠戮。
正在走投无路之时,但见一标骑兵杀来,直奔金军中军,正是少帅座下大将刘兴祚!
前队长兵器砍杀,后队轰天雷,火油罐四处飚飞,一路走,一路火起。
“杜度!拿命来!”
“刘爱塔!你这个叛逆!”
且说杜度正在居中调度,命几名战将奔走聚合旗兵,远远的正在整军列队,欲要一举冲破眼前的铁刺猬,剿灭这伙胆大包天之敌。
耳听得背后有马蹄轰鸣,转头观瞧,不是刘兴祚还能是何人?
这可是大金的头号叛逆,正因为这厮投靠四海,才致使大金痛失金旅,钱财百姓更是损失无算。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杜度马槊高高举起,大骂一声叛逆,随即率领一标骑兵同刘兴祚所部迎头对撞!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蛋,谁又怕得谁来!
“上刺刀!冲锋!”
毕勇眼见机会来临,也是入了疯魔,情知这般坚持下去迟早要完蛋,玩的屁个阵型,杀吧!
只要杀败了建奴中军,危局顿解!
冲锋号响,士气又是一番模样,何止增加了数倍,雪亮的刺刀成排,一起向着骑兵绞杀之地冲杀!
可金军也不是傻的,你这边要增援骑兵,俺们也要增援!
双方不约而同的涌向中军,战斧敲击,盾牌相撞,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疯魔搏命。
“杀刘爱塔者,赏战马十匹,包衣二十!”
“杀杜度者,连升三级,赐种植园一座!”
后世重精神,当世看赏赐,都不玩虚的,真金白银摆在那里,端看哪个有本事能拿!
正鏖战之时,又是一标人马杀入。
为首者大枪高高举起,挑着人头一颗。
“杜度授首!杜度授首!”
这部人马也是奇怪,不去人多之处,而是一头扎进毕勇所部的身后,放火扔雷不提,专门挑那三五十人的小队厮杀。
所过之处就是一条血线,无人可挡!
可更气的是这帮子人胡吼乱叫,“杜度授首”四字响彻夜空。
总有些傻的,不知真假,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那人头,再说普通的旗兵又有几个真正见过杜度本人的,被四海军一顿呼喝吓没了胆气,呼啦啦奔逃的不再少数。
“我没死!啊!杀了那挑头之人,赏金千两!”
杜度暴跳如雷,征战无数,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老子好好的就在这里,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光光!
“于庆之,看到马厩没有?就在前边,冲过去!”
战马去势不减,直奔马厩所在。
四海是夜半袭营,建奴多有休息者,及至入营鏖战,那战马多了也是施展不开,所以大部的战马仍旧停留在马厩之中。
而明生也很清楚,此番大胜是不可能,能将毕勇所部接应入城已是得天所幸。
将战场搅的越乱才能越好脱身。
于庆之一马当先,一刀砍掉栅栏门的挡板,马厩中门大开,数颗轰天雷丢人马厩。
这便溅起了油锅,过千匹战马咆哮奔腾,一股脑儿的从大门涌出。也不分方向,哪里人少向哪里钻!
千人冲锋算个甚,千匹战马奔腾试试看?任谁也呼喝不住。
杜度双眼嗜血,这厮已然彻底失去了理智,这特么到底打的什么仗?
“不要管马,杀人!杀人!本贝勒的话你没听到么?”
这就呼喝不住,金军同明军有所不同,明军的配备不论好坏,都是朝廷发付。但金军却都是军兵的私财。
铠甲是自己的,战马也是自己的,这战马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哪里舍得丢弃。
这边厢战马刚刚扬蹄奔跑,便有军兵扔下对敌之人,撒脚如飞去寻自家的战马,想的也是简单,找到自己的兄弟再战不迟。
人皆有私心,建奴也是人,没有丝毫例外!
走的虽然不多,却是另毕勇所部有了喘息之机,且战且进,竟然跑到了刘兴祚所部骑兵的身后,摆脱了四面受敌的窘境。
“于庆之,你去接应老刘撤出战斗!某今日定要杜度气得吐血!”
言罢,也不理于庆之如何行事,明生率领一连骑兵驱赶着战马向北奔驰。
个体的战马虽不能控制,但大体的方向还是可以的,无非浪费几个轰天雷。
......
“射击!”
于庆之带着一连骑兵杀至两军鏖战之地,弩箭上弦,各自寻定目标便是一轮排击。
在放到了数十人之后,刘兴祚所部得到喘息之机,狼牙棒遥遥点指杜度,高喝道“来日再战,爷爷去也!”
二部骑兵抽身便走,可杜度哪里容得他们走脱,你当是青楼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没有付嫖资?
“杀!”
挥刀断喝,几个巴牙喇便带着一标人马衔尾追杀。
战马交错,于庆之同刘兴祚二部向左右散开,几个领军的巴牙喇尚在错愕之间,但见成排的火枪已然击发,而且是三轮不间断射击。
追杀之人顷刻间死伤近半,两个倒霉的巴牙喇亦是中枪倒地,生死不知。
毕勇所部虽是运动到骑兵之后,但是却没有逃跑,而是翻身整军,严阵以待。
野战之军,步兵,骑兵,炮兵三者配合才是王道,不将金军的追击之势扼杀在摇篮之中,休想安稳的遁逃。
三轮火枪之后,毕勇所部翻身便跑,骑兵则是在两侧迂回,狙杀零散之敌,保护缓慢移动的步兵。
“杨声远!杨声远呢?”
眼见四海军距城池愈来愈近,杜度见前方无遮无拦,无有一兵一卒阻挡,不由大怒。
这厮尚不知杨声远已然被明生砍了脑袋,魂魄飘荡。
料想祖坟是拒收的,丢不起那人。
至于他手下的军兵,早已经被四海军杀散,躲的躲,逃的逃,无人敢迎四海锋芒。
这边厢交错撤退,明生却是先一步赶至城门。
城门大开,早有军兵接应。
接应之人不由傻眼,人呢?怎的都是马!
马群不辨方向,两侧有人放枪驱赶,只能兜头狂奔,一头撞入张家湾城中。
一匹,两匹,十匹,百匹……
有军兵站在城头掰指头数数,可哪里数的过来,那战马入城便星散,跑入街头巷尾之中。
刘兴祚,于庆之,毕勇三部好容易赶至城门外,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两只眼球差点飞出。
一场生死搏杀,竟是玩出了喜剧的感觉,果然是赵大少一贯的作风,视财如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防御!”
明生却是顾不得得意,那战马刚刚入城近半,将入城之路堵死,人员一时不得进入。只能硬着头皮指挥军兵列阵门前,阻挡追击之敌。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入得城池五十丈,便是臼炮的打击范围,只要杜度不脑袋短路,再没有充分的准备之下,断然是不敢攻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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