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催人老,奋斗要趁早。
万历三十八年初春,狗子盘腿坐在自家炕上,正伏在四角方桌上写写算算,老爹,李伯,连同姜福围坐四周,每个人都如同斗鸡一般,盯着狗子,想要催促,又怕打扰到狗子,憋得满头是汗,大冷的天,屋内却犹如蒸笼。
“咳咳~~爹,李伯,福伯,你们眼睛累不?我头皮都被你们瞪掉了,搞得我心烦意乱,这样我如何做事?外屋炉子上有水,您三人几杯茶的时间,我也就做完了。”狗子放下笔,哀求着几位大爷赶紧消失。
“我说狗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俺们又没说话,你要是算账专心,能发现我们盯着你?赶紧的~~~”老爹气呼呼的说道。
狗子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几个老傻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终于在老爹放第三个响屁之前,把账理了出来。“爹,两位叔伯,目下账上的余银共计四千五百二十六两四钱。”
“上次从朝鲜回来,不是有一万余两么?怎的少了这么多,小子你不会算错了吧?”老爹砸吧着嘴,斜眼看着狗子。
“就知道您肯定会问,咱们也不是貔貅,只进不出,我一一给你们列出来。第一,去年第一次跑海,把江华岛上剩下的二十余口人都带回来,在咱和李伯家门前盖了两溜青砖瓦房,又重修了两家宅子,材料人工总计五百七十八两;第二,春节的年礼,吃喝,总计花费一百八十二两;第三,船只的维修费用,前后维修了三次,花费一百二十六两;还有盐场那边的修造,骡马,挂车……”这就停不下来,狗子直说的嘴泛白沫。
“停,停,停!”李伯打断了狗子的絮叨“狗子,你也别在读了,账目清楚就好。你不说,俺们也知道这些,摊子大,开销也大,现在屯子里几乎家家靠我们吃饭,能有这些富余已经不错了。”
狗子爹也没再说话,下炕穿了鞋子,几个人就跑到外屋喝酒吃肉去了。
是的,狗子的家业变大了,不是大了一点,是大了很多。两年前,狗子爹顺利回家,着实把狗子惊掉了下巴,老爹能干啊,不但卖掉了盐,还前卫到能贷款买船,而且还拉了一票熟练工加打手,这已经不能再好了,又去年跑了两次海,赚了万把两银子。在狗子的建议下,把江华剩余的大明伤残人士也都带了回来,总要落叶归跟不是,就当建养老院了…..好吧,其实狗子没这么善良,真正的原因是这些人好用,忠诚,你给个笑脸,他们就敢拿它当爱情,不,是友情,把命交给你。即是水手又是打手,不能打的也能做个盐场工人。
生意做大了,麻烦自然上门,也不知是怎么泄露的消息,将近春节的时候,一封拜帖送上府门,望海堡的陈把总带着十几个人来了。老爹好吃好喝伺候着,临走又送了纹银一百两,相约以后年年有孝敬,加之靠山屯的盐货也没有在辽地发售,这才没有为难。老爹几人以为钱通神路,花钱买个平安也就是了,狗子却深深的忧虑着。无他,总有几个陌生面孔在靠山屯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摆明是陈把总留下的人手,现在陈把总还不知道赵家的深浅,要是真知道的透彻,老早就想办法把生意抢夺过去,自己发财了,整个靠山屯还有人能不能活得性命也是未知。玩大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要想办法自救,由着这些粗憨继续搞下去,迟早被狗官吊到树上风干。
狗子走到几人围着喝酒吃肉的砖炉旁,拉个小凳坐下,说道“爹,两位叔伯,我们再不想办法,祸事怕是要来了。”
老爹刚要呵斥,却被福伯拦了下来“小少爷怎的说?愿闻其详。”
“屯子里那几个地老鼠,伯伯们也是看见了,不能拦着,也不能把他们弄死,如此下去,迟早把我们查个清楚。那陈把总为人贪婪,狠厉,倘若知晓我们获利如此巨大,安能善罢甘休?得想个法子将陈把总的觊觎之心按下去。”
如今的姜福等人,说是赵氏的部曲也不为过,姜福忧心道“小少爷,我也曾经在军中厮混过几年,这些卫所里的把总,千总们,都是世袭的官,作威作福,手段狠厉,贪婪成性,手下的军户实则为他们的佃农,甚至还有所不如,弄死人的手段多如牛毛,更不要说我们这样的逃籍,就是屠了整个靠山屯也就屠了。现下看这陈把总的意思是想独吞好处,没有上报上官,我们还能周旋一些时日,如是上边的知晓了我等,更是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即使花钱,恐也买不到平安,进去不那个圈子。”
“那怎的是好?”春哥和仲平也是慌了神,齐齐看向狗子。
“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有些冒险,然则值得一试。”狗子故作高深道。
“有屁快放,你这是要急死老子~~”狗子爹不愿意了,跟你老子装大拿,这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
狗子白了老爹一眼,说道“诸位都知道新山集的郑琳郑矿使吧?这阉货自从四年前来到辽南,不仅霸占了新山矿,夺了卫所的财源,这两年又陆续从卫所里抢下了两处林场,三个集市的税收,更是养着一帮泼皮无赖,将附近的富户敲诈个遍。这阉货虽是恶了本地的富户和卫所,但仗着是天子家奴,也是无人敢惹。我们何不学那矿主一样,每年固定的抽头给了郑太监,来个驱虎吞狼之计?郑太监虽然贪婪,但确不会抢夺我等的生意,一则这海贸非比矿山,林场,有劳力没手段也是做不得,二则海贸获利虽巨,但风险也大,只要咱们银钱给的足够,他也不会平白冒那风险。三则凭他手底下那些泼皮,也奈何我得我等,他又无权调动卫所的兵丁,我们安全也有了保障。”
众人沉思,都觉得狗子说的有道理,但需要跟一个阉人经常打交道,心中也是腻歪。但谁让没有更好的办法呢,于是便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出多少份子合适,争论半天,才确定下来千五百两一年的孝敬是底线,怎么谈都不能高过这个数。
“爹,其实我们接触郑矿使还有个好处,郑矿使既担着税监的职责,大家别忘了他还兼领着皇帝宫中的采办一职,每年从他手中进入宫中的皮毛,山货,东珠不计其数。我们何不从中也分一杯羹?每次都是从朝鲜空船回来,多大的浪费!”狗子一手拿着鸡腿,边吃边笑着对老爹说道。
“嗯~~我儿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明日我就起身,拜访一下这位矿使大人!”其他人亦颔首表示赞成。
狗子不再多说,几年的风雨闯荡,老爹也是历练了出来,相信老爹足够能处理好这件事,总是不能一个六岁的孩子出去瞎晃悠,牙都没换,谁听你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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