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女子轻轻放置在地上,郭羽站在原地,静默不语。
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有什么表情。
吕灵本就算是与宋军敌对,试图阻拦宋军前进的她如今被龙翱天杀了,似乎没什么不对。
但…
郭羽低下头,看向女子的笑颜。
她不该死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杀过宋军一人,即使面对的是自己,吕灵到最后也未曾真的下杀手。
她似乎不曾做错过什么。
所想皆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死亡对于吕灵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可郭羽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
脚步声混合着马蹄声响起,大股雍军涌入齐王宫中。
银盔银甲的李鸿徒驾马而来,待他经过郭羽身边时,见到郭羽正对着地上的尸首发呆,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李鸿徒在齐申及众多雍军精锐的簇拥下进入内殿,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妹夫,别愣着了。”
赵轻玄催马来到跟前,冲着兀自发怔的郭羽说道:“雍君和他的人已经进去了,咱们要是再待在这里,那岂不是会让人笑话?”
闻言,郭羽晃了晃头,甩去心中杂念,冲着身后等待已久的甲士招手道:“前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外院中的宋军登时动了起来,郭羽招呼过小白,继而翻身上马,与赵轻玄并肩策马朝前而去。
这王宫内当真是宽敞得很,放眼望去几乎都看不到边际。也正是因为如此,郭羽等人才能御马而行。
众人朝前进发,这一路上已留有不少的尸体,而其中绝大部分都穿着齐军的盔甲,显然皆是那率先进入的雍军所为。
前方的喊杀声兀自不停,郭羽抬眼一看,却是齐军正在与雍军厮杀。
在那些精锐雍军的猛攻之下,齐军自然是抵挡不住。尤其是骑着马在不断冲杀的龙翱天,更是让齐军吃尽了苦头。
眼看着齐军一退再退,郭羽双眼微微眯起。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顺,太顺了。
除去最开始的攻城外,他们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激烈地反抗。
不仅是在刚进城时,即使方才的王宫外院,齐军也是陷入劣势后便立即后撤。
如果不是因为吕灵的缘故,可能他们早就已经打进王宫内殿。
“既不投降,也不死战。象征性地打上两下便立即后撤…”
郭羽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齐军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着四面大军入城,这座内殿已经可以说是齐军在这天岚中最后一处据点。
难不成是齐军被打傻了?除了后退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投降?
郭羽不认为素来以军纪败坏闻名于世的齐国军士会干些个以死殉国的
事来。
一两个还有可能,成千上万的齐国军士,在绝望之下是绝对会选择临阵倒戈的。
难不成,齐军还有什么倚仗…
想到此处,郭羽蓦然睁大双眼。
赵文奇!
能让齐军在这种局势下还保持自信的,就只有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
整场大战中,他还未曾现身。
天卫关下面对五万士气正盛的精锐宋军,他都敢单骑冲阵,眼下便更没有理由不出现。
就在郭羽隐隐不安之际,前方的龙翱天突然大声笑道:“哈,终于不跑了吗?”
郭羽抬起头,旋即便看到那些原本正不停逃窜的齐国军士莫名停下脚步。
在他们身后,是一座紧闭着大门的宫室,正是这所齐王宫的内殿。
龙翱天抬起铁枪,朝着前方停在宫门前的齐国军士一指,高声道:“骑军冲锋!让后面那帮废物宋国佬见识见识我大雍儿郎的风采!”
“诺!”
原本跟随龙翱天的雍军铁骑在一名骑军校尉的呼喝声中列好阵势。
校尉一提骑枪,率先拨马向前冲去,数百铁骑亦是纷纷驾马冲出,整支骑队成锥形阵,直奔齐军而去。
对于龙翱天那句颇带恶意的话,宋军自然是骂声一片,而以龙涛为首的一众人,则不知从哪捡来一堆烂菜叶子臭鸡蛋,直朝龙翱天丢去。
郭羽倒是没有生气,那些突然停住的齐军摆明了有所蹊跷,当下他又哪里有心思去在乎这些事?
他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队朝前冲锋的雍国骑军。
既然雍军愿意出头,郭羽自然乐得由他们去试探齐军。
就在雍国骑军将与齐军接触之时,宫门从里侧打开一道仅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名穿着破旧布衣的中年男子抱剑从里面缓缓走出。
当郭羽瞧见那道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身影时,他心头猛地一震。
“你们都退下吧。”
本就十分慌乱地齐国军士们听到中年男子的话,登时如蒙大赦。他们打开大门,火急火燎地跑进内殿中。
看到这一幕,雍国骑军中为首的那名骑军校尉的脸上不禁泛起冷笑。
在他看来,齐军在这时候背过身子逃窜与找死没什么两样。
校尉双腿猛夹马腹,速度再提一分。
面对直直冲来的雍军骑队,中年男子缓缓站定。
他左手抓起剑鞘,右手握住剑柄。
“锵!”
古剑离鞘。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握剑在手的中年男子,挥出一记横斩。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再寻常不过,不带任何玄妙的一剑,却因这名外表普通的中年男子而变得不寻常起来。
一道无比强横的剑气自男子的剑中挥出,很快便撞在那些尚且策马冲锋的雍军骑队身上
。
脸上尚且带着笑意的校尉表情一僵,视线中,一颗硕大的马头冲天而起。
校尉低下头去,旋即便看到自己胯下坐骑已经成了无头之马,马脖子上只剩下一道平滑整齐的伤口。
他正要说什么,身子突然一歪,整个人随之跌下马去。
校尉想从地上站起,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腿竟是没有半分知觉。
失去头颅的战马轰然倒地,而校尉最后看到的,则是那马背上有些眼熟的半截身体。
不止他一人,这支骑队的当先数十人皆是没有半点察觉地就被拦腰斩断。
接着,剑气在骑军阵中骤然炸开,无数骑卒连人带马直接给崩得飞了出去。
人与战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这支足有数百人的雍军骑队,承受男子这一剑后,人数少了将近一半。
待安抚下那群受惊的战马,剩余的雍军铁骑看向前方那名握剑而立的中年男子,目光中带着些许迟疑。
哪怕是以悍不畏死所著称的雍人,在这一刻也不免有些犹豫。
一剑斩杀近两百骑,此等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听得身后没了动静,中年男子不去管身前那些停住不动的雍军铁骑。将那宫门再度关闭上,男子回过头来,向前方望去。
身穿黑甲的宋军甲士与披着深褐色战铠的雍军士卒几乎将他的视线给填满。
有多少人?五千,一万,两万?
他不清楚。
男子垂下古剑,继而往地上一挥,一道长长的划痕顿时出现在他的身前不远处。
而此时雍军骑队也已重整好阵型,这两百余骑向着中年男子再次发起冲锋。
马蹄声如雷。
中年男子举起手中古剑。
骑军冲至,他一剑挥下。
仿佛被一柄长达数十丈的大剑劈中一般,骑队中央一线的数十骑连人带马无一例外,全部身死当场,而两翼的铁骑也没能幸免,被这一剑震得吐血跌退。
仅两剑,雍军四百余铁骑再无一人能站立。
“此路不通。”
将剑鞘挂在腰带上,赵文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握住古剑天过,他冲着正前方鸦雀无声的宋雍甲士说道:“过线者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