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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六百里加急的塘报传回京师已有两日,城中文武百姓中,不少已是人心惶惶;有说辽镇官军大败的,有说建奴围城的,还有更离谱的说皇帝要御驾亲征的,不过最后一种说法倒是被“内行”人嗤笑不已。
且不说自从正德皇帝之后,已有百年没有大明天子正儿八经御驾出征了,骤然出京会引起多大的动荡,更会让天下侧目惊惶。
只论御驾出京耗费的银钱和时间,何况也是对战局无补,京城离那沈阳千六百里路,加上大军准备,再快也得个把月才能到,那会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几日兵部、户部却是忙碌不停,难道真要大军出征?
对京中的纷纷扰扰朱由校没有放在心上,此时的他一身赤红武弁服,佩剑,立在观武台上,不时颔首。
已是晌午巳时,阳光正好,京营校场烟尘一片,中间金属光泽一片,入目皆是大明军将的红色战袍,明艳威武;将士们阵型变换,比之前又是齐整不少,京营本就是大明军中佩甲最多的营头,此时更是显得精锐。
又有鸟铳轰鸣,升起烟雾,将作为标靶的木板打得木屑四飞;长枪手在校尉的引领下,传来一阵冲杀呼喝,更是摄人心魄,让人不禁豪气丛生,惊飞鸟雀,也让营外的街上几无行人。
“虎!”“虎!”“虎!”
“为陛下演武!”
“万岁万岁万万岁!”
演武近半个时辰,将士们已经汗湿襟衫,黝黑的面庞上也满是晶莹水珠,不少还微微喘气,此刻都是停了下来,目视着天子。
“陛下,京营演武完毕!”许是职位变迁,周遇吉显得愈发沉稳。
“好!”朱由校也不由扬声回应:“本月是哪个营头操练最佳?又是那些兵士获得甲等?周总督让其出列!”
“是,陛下!”周遇吉大声回道,面上也是振奋,每日操练,每月校验,实兵实饷,这才是真正的行伍。
营中校验以戚大帅兵书为准:在长枪手二十步外立一个木制靶子,靶子高五尺,阔八寸,在靶子上面开五个孔洞代表人的目、喉、心、腰、足五处,每个孔洞安装一个直径一寸的木球在里边,长枪手立在二十步外听擂鼓指挥,擎枪作势,擂鼓一响便飞身向着木靶子戳去,能成功戳中五孔里的圆球为甲等。
鸟铳手射靶则是以八十步距离为标准,铳靶是五尺高,二尺宽的木制靶子,规定鸟铳手三发一中,十发七中为甲等。
不一会,数十将校,数百兵士齐齐上前,面带喜色,学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获得甲等不仅可以优先晋升、加饷,还能在袍泽面前显威风,这便是男儿所求了!
“好!望尔等再接再厉!”朱由校目视众将士,不禁点头大声道。
“谢陛下!”
“虎!”“虎!”“虎!”
校场中余下将士的呼喊声和羡慕的眼神更是让出列的将士胸膛厅的更高,面上也是涨红。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倒是让他惊奇的是,那“莽夫”黄得功竟然在列,似乎强忍着没有手舞足蹈,还记得军中规矩,只是咧嘴大笑。
“陛下,黄武臣这些日子倒是用功识了些字,操练也是用心,又与士卒们能打成一片......”一旁的梁慈见天子神色略微疑惑,不由微笑说道,他奉命操持讲武堂庶务,对这个“刺头”倒是比较清楚。
“周将军,后日三千军马启程赴山海关,可是已经准备妥当?”待甲等将士归列,目视台下的京营总督,天子的声音又起。
山海关此时不过通商贡夷之道,他有意按照兵部尚书建议,在山岭处建堡,再修筑城墙,派京营驻守,如此便是将辽西走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京营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不止是周遇吉,知晓情况的京营将士大多也是面色振奋,不说日日操练难免乏味疲倦,只有出战方才有功有赏,自是个个奋勇争先,何况是在离京城“不过”六百里的山海关。
“好!后日出发,十日之内可能到?”将士不算多,兵部的调令,户部的粮饷已经在这两日备足,每日六十里的行军也不算“迅疾”。
“末将必不辱命!”
“好!各自操练去罢!”
“谢陛下!”
......
“朱兵备以为京营之军阵如何?”
一直在天子身旁默默观看的高大文官闻言,犹豫了一下,方才拱手道:“甲胄齐整,士气高昂......只是未曾实战,臣不敢妄言.....”虽说已经算得上婉转,但却仍是引得随侍的御马监提督微微皱眉侧目。
“用来守御关隘可是足够?”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朱由校不为己甚,这些队伍才不过好好训练一个月,又没有实战,火器配置也没有达到自己理想中的模样,确实还有许多功夫要下。
“那自然是够的。”身着簇新红袍的文官松了一口气,又是拱手道。
“你午后便启程,告诉那广宁诸人,要忠于王事,否则便勿怪朕言之不预了!”
“是!陛下!”文官重重回道,虽是拧眉,却是一脸坚决,辽东将门虽说恶行不彰,但居心难测,自己任重道远!
朱由校目视校场中还在操练的将士,眼中一片冷意,想玩什么拥兵自重的把戏,他绝不会容许,这样的军队,宁愿不要,若不是现在京营实力还是不够,否则......
至于说那些将门反出大明,朱由校微微一晒,漫说现在辽沈还没有陷落,只看后世他们那副摇摆不定的猥琐样子,便知道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货罢了,自己以京营临山海关,再以知兵强势的朱童蒙镇广宁,辅以朝廷大义。
大势相压之下,彼辈必将就范!
舒了口气,阳光下的天子不由自语:“.....只希望沈阳还救得住,否则世上便再无辽东将门了.....”他的眼中一片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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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以山海关隘不整,上命京营镇之,又发内帑二十万立墙堡。
――《明史・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