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距长安城数百里,当突厥的骑兵如蝗虫般掠过时,城内聚集的数千唐军全都严阵以待,做好了与城池共存亡的准备。
当地官吏积极筹措粮草,百姓们自发走上城头帮着运送物资,一时间群情激奋。
但不断经过的突厥骑兵似乎没在意这么个弹丸之地,而是纵马直奔长安。
直捣龙庭才是劼利可汗此次发动战争的目的,只有拿住李世民才能换取最多的利益,又或者自己为什么不能做皇帝呢?
不过,也有一些突厥的小部族试图进攻城池,想要劫掠一些物资,但遭到了唐军迎头痛击,撂下满地尸体狼狈离开。
但好虎架不住群狼,如此三番下来,城内唐军也是损失不小,宁州城依然岌岌可危。
听了李霸的话提前逃离幽州的张旭城一家就被困在城内。
得亏张家尚武,家丁仆役甚至丫鬟都能舞刀弄枪,更不用说以武力闻名幽州的‘女霸王’张翠之,即便张旭成六十有余,依旧能跨马抡刀。
所以,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但没想到突厥人来的如此迅速,他们在宁州只耽搁了一天就走不了了!
天光渐亮,城西一座宅院中。
西厢房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张翠之突然像诈尸般坐起来,她浑身大汗淋漓,打湿了贴身的素衣。
“姐,天亮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被她惊扰到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不满的嘟囔着,翻身又睡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这是张翠之同父异母的妹妹张翠莹,今年只有8岁,小丫头出生后就没了娘,自小就在大房里养育,跟张翠之十分亲近。
看着小丫头睡得那么香甜,张翠之脸上浮现出怜爱的神情,她将薄毯给妹妹盖好,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老张家规矩,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张翠之在院中练了一趟大枪,然后又抄起一根精致的马槊。
隋唐年间,马槊是许多猛将惯用的兵器,比如秦叔宝,常常一人一槊纵横万马军中。
张翠之也善使马槊,并以此闻横幽州边陲,得了个女霸王的绰号。
她一边操使着手中的武器,脑海里却不断浮现梦中的场景,以至于心神恍惚,连招数都走样了。
“翠芝,你怎么啦这是?”
不知何时,张旭成悄然出现在院中,他见孙女魂不守舍,便蹙眉问道。
张翠之将马槊放回兵器架,拿出手帕擦拭汗水,手却微微有些颤抖的说:“爷爷,我梦见幽州一片火海,李霸他浑身是血。。。。。。我担心。。。。。”
“放心吧,既然他选择留下,必定有自保的办法!”
张旭成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兵荒马乱的,李霸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自保。
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看眼前的形势,和他分析的分毫不差,这是个大才呀!怎么任由他留下了呢。
而张翠之心绪更复杂,她当初嫁给李霸只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毕竟女人不嫁人会遭人非议,而性子温和近乎懦弱的李霸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从内心讲,张翠之瞧不上李霸这种窝囊废,自然也就不会和他同床共枕。
但是想起前几日在厅堂之上,一向寡言少语的‘窝囊废’言语犀利的分析当前形势,口若悬河,好像苏秦重生,孔明附体,简直像换了个人。
而今的局势已经证明李霸的推断无比正确,他沉默不是懦弱,而是智者无知己,不言而已!
恐怕李霸根本就看不上自己这种舞刀弄枪的女人吧?
“还是想想眼前吧!我们得尽快离开宁州!”
张旭成说道。
“爷爷,突厥人急于攻打长安,来骚扰的大多是小股人马,我们把那些破烂都扔掉,多带干粮,深夜突围吧!”
。。。。。。。。
突厥人的进兵速度出乎意料,不到五天,二十万突厥铁骑已经兵临渭水,往前一步就是关内的咽喉要塞。
虽然隔着数百里,长安城内已经风声鹤唳,普通百姓也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李世民已经将勤王诏书急送各地,但随着北部防线被突厥骑兵快速击溃,短时间内想要聚集十分困难。
而且,玄武门之变的负面影响依旧没有消散,太子建成经营多年,在官员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即便不会暗中阻挠,只要敷衍混事就够李世民头痛的。
皇宫,甘露殿。
这位狠人陛下蒸鱼一众心腹议事。
文的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武将有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等,但一个个愁眉不展,满脸阴云。
他们这帮功臣跟着李二干掉了最大的政敌,又把老皇帝给架空了,但屁股还没坐热,突厥人却突然趁火打劫。
理由却让人哭笑不得。
劼利可汗收了隋朝的一个皇室女子做偏妃,然后打着给老丈人隋炀帝报仇的名义南侵。
报的哪门子仇啊!隋炀帝骨头都快成灰了!无非是看大唐内乱,想捞点好处罢了!
可偏偏突厥人出兵的时机非常好,直接打在了大唐的七寸上。
“关内各州县情况如何?李孝恭,屈突通人在何处?”
李世民蹙眉问道,这二人是他倚重的大将,各领数万精兵。
“北疆消息中断,蕲州,忻州,蒲州,宁州等十几个州城告急!”
房玄龄答道,长孙无忌接着禀报:“李孝恭被突厥大将盖苏汉挡在崖州,距此还有150里,屈大将军在赵州被阻截,其余各路人马没有消息!”
总之,没有一个好消息!
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忽然说道:“陛下,突厥来势汹汹,我们不如暂避其锋芒。。。。。”
“不行!”
李世民断然拒绝,“长安奶我大唐国都,决不能放弃!”
开玩笑,刚坐上皇帝就被人撵的像狗一样逃离长安,他李二如何面对天下人?
到时候不用别人动手,自己找个歪脖树挂上得了!
“先去城外大营看看!”
李世民吩咐道。
他十五岁从军,征战沙场十几年,早已心如铁石,即便如今形势危急,李世民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深知,即便内心焦躁不安,但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显露出一点情绪,不然手下人就乱套了!
进入城外的左武卫大营,看见军容严整,战意昂扬的大唐精锐,李世民心里踏实多了。
刀把子在手,天下我有!
李靖带着一众大将接了出来,“拜见陛下!”
进了中军大帐后,刚一坐定李世民就问道:“现在情势如何?”
“北方大乱,百姓们四处逃难,突厥人到处大肆掳掠,牲畜壮丁。。。。。甚至连孩子都没放过。。。。”
幽州都督柴绍声音低沉的禀报道,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几十万大军突袭,粮食从哪里来?
“这群畜生!”
尉迟恭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他是穷苦出身,早年也是因为没有活路才从军,深知兵荒马乱给老百姓带来的苦难。
其他人也都脸色难看,唏嘘不已。
李世民目光阴狠冷冽,片刻后问:“药师,你可有对策?”
“臣打算在此设伏!”
李靖指着地图上一个位置说道,“突厥人自持势大,必然轻视我军,正好我们借地利之势,给与其重创,只是。。。。”
他面有难色,“即便一战消灭数万敌军,可对方有二十万,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兵,效果不足以震慑劼利!”
“陛下,我愿领兵突袭劼利的中军,擒杀那狗贼!”
秦叔宝起身请战。
“俺老程也去!”
程咬金腆着大肚子站起来。
“稍安勿躁!”
徐世勣制止道,“劼利又不傻。”
众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惆怅,大帐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报大总管!幽州司马郭兆兴求见。。。。。。陛下。。。。”
一个旗牌官急匆匆走进大帐,一眼看见了李世民,赶紧跪下磕头。
“郭兆兴?快带我去!”
柴绍也不管礼仪了,蹦起来揪住旗牌官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