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复生想的一样,十三人的封号全都带个鼠字。有一个老头,三个中年人,其余的都是青壮男,四个身上带有残疾。大家已经相认,饭也吃完,全都在接受周复生洗脑:
“钱这东西,说难找也难,说好找也简单。没听说有谁做庄稼致富的,更没听说谁是靠偷盗发的财。一切都要用脑子,要用心。我在临安逛了一圈,一些材料也打听到。要是除去人工及材料成本,我设计的东西以二十两的价格来算,一个大约能赚十五两。”
周复生说了不少大话,十三人已经习惯。唯一的老头叫陈宗敬,是个失去左眼的独眼龙,陈兴平的老爹,父子同行。他摸了摸下巴几根胡须:
“周大爷说要是木匠多,一人可做一个。我们这平治街别的不多,各种匠师不少。真要是能大卖,由我们去说,做工费暂时赊账也行。要是资金够,请几十个人来做绝不成问题。只是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周大爷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周复生虽在给他们洗脑,一边也在想事。怎样管理这些人?他有很大把握,这些人不会干杀鸡取卵之事。就算现在不投,迟早也会投靠他。他笑了笑问:
“这些等会我要给大家说的,现在大家将自己能出多少银子说出来,将那东西也拿出来看看,我们合计一下,看究竟能凑多少银子。”
说到银子大家都不说话了,冯奎在这群人中最有野心,有野心的人都不算傻,他已经被周复生说动。一点没犹豫,将锦袋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呼:
“怕有一二十两,银票是多少?”
冯奎拿着一小叠银票,很快笑容消失,变成一阵惊喜:
“一百三十两银票,一共是一百四十五两。”
“啊!”一个叫冯驷的年青人很会说话:
“已经两年没得到这么大的收获了,看来周大爷一来,就给我们带了来好运。”
冯奎见大家没什么表示,站起来,带着几分怒气说:
“我京城十三义,从来是以义字当头。所获得的东西人人有份,出任何事,皆是从大家收获中支出,一直以来皆是如此。义字面前,我冯奎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我相信周大爷,他能给我们带来好运。我能凑一百六十两银子,现在就可以交出来。”
周复生又惊讶又感动,他知道冯奎有野心,万没想到对方是第一个全力支持他的人。也跟着站起来,走到小厅中间:
“大家的银子不是白出的,我答应大家,现在出一两银子,以后可以分得二两,第一批货卖完就分。”
一两个月就能赚一倍,没人不心动。只是周复生一直不说要发明什么东西,大家有些犹豫。一个只有左手、骨大身瘦的中年男子说:
“周大爷,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别说一下子能赚一倍的银子,就算再少十倍,只要稳定,谁也不会选择去偷。我这只手,宗敬老哥的眼睛,肖勇的左手五指,贾纲的右腿全都是被人折断。我们这些年虽找了些银子,医伤、赔偿、在牢里用银子通关系取人等等,那些花费要比我们所获高得多。你不说清楚,就算拿出这些养家钱,大家的心也虚得慌。”
再聪明毕竟年青,周复生被这个叫马其张的男子说服,朝他拱手一礼:
“是我疏忽了,我这就给大家说清楚,我发明的东西是车。”
周复生的话一出,冯奎一把将老婆拿出来的押箱银子抓过来,生怕给他骗了去。见他好像在发懵,搬出两座大山来:
“京城的各种生意都多,只有马行才两家,这两家不但兼营马运生意,还兼制造马车。一家是“隆兴马行”,东家叫蔡风行。在京城黑道,至少能排进前五。手下有一千多号人,生意遍及临安、绍兴、徽州等地。另一家叫“临安马行”,东家是韩侂胄之侄韩同平,不说他自身的官职,韩侂胄你应该认识吧?
周复生开始的确呆住了,没想到一番大计说出来,连冯奎的那点薄银也没保住?蔡风行是谁他不知道,韩同平也不认识。但韩侂胄的名字在梦中那个世界就听过,又加之胡峥说过此人,对韩侂胄他了解一些。
韩侂胄是当今皇帝宋宁宗赵扩面前第一宠臣,可以说是当今宋国第一权臣。现在身兼多个职务,其中他还兼任右丞相。周复生了解的历史,此人以后会因战争失败,被人所杀,以后还会被宋朝定为奸臣。
得到的资料总结起来,韩侂胄位高权重、兵败被杀,加上奸臣,说不定他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说是他的侄子,就算是他家的下人,也非是周复生惹得起的。
不过他暂时没想与这些人抢饭碗,一场相继两天的洗脑大会,在冯奎的小厅中开启。
……
贫民区分为八个片区,除了有官府管理,每个片区还有一个头。京城十三义全住在平治街,冯奎这种小偷并不是头,他们的头是一个叫汪鹤年的老头。此时周复生,就跟着冯奎几人来到汪鹤年院门口。
汪鹤年并不是这些人私自封的头,是经过官府认可的。他年青时凭本事考取功名做过官,可惜没什么后台,被人诬陷罢官夺职。因为文化不错,大家举选他为头,也得到官府认可。平时有什么事,都让他出面负责解决。周复生要在这里做大事,自然要来拜拜码头。
冯奎敲响门没多久,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将门打开,皱着眉头看了六人一眼: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四公子,我们来拜访一下汪老爷。”李四说完,将新买的几盒手信递上。这个敲门砖不错,原本堵在门口的四公子让开,几人得以走进院来。
这个院子比冯奎家要大两三倍,还有一幢三层楼高的房子,一幢是两层小楼,其它虽是平房,建得大套。一行人来到中间高楼的大厅外再次停下,四公子先一步进入大厅:
“父亲,冯奎他们来拜访你。”
等了半晌,才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走进大厅,在主位上坐着一个半头白发、面容有些衰老的老者,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桌上摆着一本大字贴,看样子在教小孩识字。不用大家介绍周复生也知道,这个老头就是正主汪鹤年,因为冯奎五人已经拜下,只有他一人站着:
“拜见汪老爷。”
汪鹤年父子俩看向周复生,要是在以前,周复生已经拜下了。现在不要说一个被废的老官,就算是丞相他也不愿跪。等了一会见他仍直直站着,汪鹤年挥了挥手:
“起来吧!你们来有什么事快说。”
五人起身后,冯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周复生:
“汪老爷,我们想在平治街做些生意活,来给你说一声。”
“生意活?”汪鹤年有些警觉,盯着冯奎:
“冯奎,你可别败坏我平治街的风气。你们在外面做什么我管不着,也懒得管。在这里不行。要是敢在这里做违法之事,休怪老夫不客气,将你们赶出平治街。”
小偷没地位,周复生有心里准备,只是这汪鹤年太过狗眼看人低。十三义虽没成为他的手下,劝了两天,终于让大家心甘情愿掏腰包,为他的大业贡献一份大力。这些人被如此对付,他不能无动于衷,站出来问:
“汪老爷,不知你口中的败坏风气之事,都有些什么?”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四公子一句怒怼,将冯奎几人说得全低下头。周复生有些奇怪,十三义也算是在刀尖上混的人,来到这里后竟如此胆小自卑?
没再管这些扶不上墙的家伙,周复生脑袋转了一圈,惊声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非不允许说人话?”
“你?”四公子一字说完,被他老爹打住。汪鹤年再次打量一遍周复生,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怎么看都像是冯奎的同行,缓缓说出:
“败坏风气的事太多,比如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开赌坊、青楼等等。年青人,在老夫面前少耍嘴皮。你这种人老夫见得多,自以为能说会道,专唆使人干些见不得人之事。冯奎他们来,想必是你想利用他们做些事吧?”
周复生两世为人,从未见谁家老头如此讨人厌。将汪鹤年的名字写在心里,画出几把红叉才稍解气:
“人老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盲眼瞎。唉!我听冯奎说你是被人诬陷罢官夺职,看来这诬陷二字,要圈起来推敲一番。”
“你、你给老夫滚出去,”汪鹤年还算文明,四公子直接要过来拿人。这次冯奎几人没看热闹,知道周复生不好惹,赶忙将四公子拦住。
“冯老爷,四公子请消消气,我们真不是做违法之事,是做正当生意。”
汪鹤年恢复得很快,没再问他们做生意之事,冷着一张脸对着冯奎说:
“做什么生意,自有官府管理,不要来问老夫。你们话说完没有,说完就滚,别在这里碍眼。”
周复生一点没有走的意思,居然走到汪鹤年面前。四公子可能怕他伤着老爹,赶忙挡在汪鹤年面前: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看来冯老爷也是个识字的文化人啊!”周复生感慨一句,将俩父子气得差点吐血。汪鹤年厉声大呼:
“报官,快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