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生第二次上朝,差点迟到。他一进入大殿,刚好众臣向赵扩拜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今日的赵扩容光焕发,眼力再差之人,也能看出他心情很不错。另一人的心情很不好,第一个站出来告状。
“皇上,臣听说周大人这几天一直在宫里,不知在忙什么,金国奸细一案迟迟无进展。眼看就要到年关,臣还得处理其它事,此案臣无时间处理,请皇上允许,交由周大人负责办理。”
韩侂胄实在没办法了,他打听到周复生这几天,天天在皇宫混。皇宫这种地方,天天这样,就算有赵佳也不行,肯定经过赵扩同意。至于在宫里干什么,那件事非常保密,他没能打听到。
让周复生天天和赵扩混在一起,肯定不符合韩侂胄的利益。他和范公培商量,决定从此案中抽身,全权交给周复生负责。看样子周复生对此案也棘手,交给对方起码能拖他的时间,免得天天和赵扩混在一起,顺便将自己解放出来。
这么复杂的事,赵扩根本想不透。以为韩侂胄真是为了工作,宁可放弃亲自为侄子报复,十分欣赏。现在钟妃已恢复,不需要再隐瞒,说出周复生泡在宫里的原因。
“准韩爱卿所奏,此案就交由复生负责。这些天复生并未偷懒,他在宫里为钟妃治病。”
“周大人为钟妃娘娘治病?”大家都惊呆了。钟淑娟已经疯了两三年,已不是什么秘密。连众太医也束手无策,居然让周复生治好?纷纷转过身,看向仍在最后一排的周复生。
钟淑娟恢复,一群妃嫔来贺,赵扩也在。韩仪将计划从头到尾给钟淑娟说出,赵扩越想越觉得周复生的计划甚称完美。想到这段时间对方所做之事,终于发现,周复生是个聪明能干之人,完全可以让他委以重任。称呼周复生也不再叫爱卿,已经将他当成侄女婿,在众官面前毫不惜金口大赞:
“复生对岐黄之术颇有心得,庆王妃吴婶之病,就是他治好的。钟妃受了几年的苦,这次也难得是他。如今钟妃和王婶一样,已经完全恢复。”
“恭喜皇上,”百官十分统一拜下,只有周复生傻傻站着。心情很不错,总算赵扩还有良心,没将他的功劳抹掉。不过马上,他的麻烦来了。
百官平身后,余端礼的二公子余杭没站起来,很是伤心说:
“皇上,家父病入膏肓,现在下床也不能。周大人有如此神术,请皇上让周大人去救救家父吧!”
赵扩并不知道周复生到底会不会医术,那种治病方法不好说出口,只好说是周复生医好的钟淑娟。在他内心里,觉得周复生应该懂医,因为周复生说过,他用那种方法有把握,不会让钟淑娟一晕不醒,对正在发呆的周复生说:
“办案之事可以先缓一缓,等会你就去余府看看余爱卿,尽力将余爱卿治好。”
周复生仍在发呆,他不相信余端礼会有神经病。就算对方有神经病,他也没一点把握能治好。毕竟在后世梦一趟,医这方面的见识,他绝对要甩郑茂林好几条街,连换心脏、甚至换头他也知道,可惜只是知道而已。
此时大家都在看着周复生,一个中立的官员见他仍在神游太虚,十分不痛快:
“周大人,为余相治病,莫非让你为难了?”
终于回过神来,见大家都在看着他。大多数人仍是一脸惊讶,小数人带着几分不爽。他看向赵扩,在心里狠狠将对方骂了几句,轻咳几声:
“现在在上朝,治病的事我们等会说。”
“救人如救火,岂能等会?”刚才说话的中年官员请示赵扩:
“皇上,现在就派周大人去为余相看病。余相的病臣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了。”
“请皇上下令,”余杭立即附合。余端礼是第一丞相,这点要求赵扩当然不会犹豫:
“你现在就去吧!有什么要奏之事,过两天再说也行。”
本来周复生想玩拖延之计,最好拖到快下朝时,一个什么人跑来大喊:“皇上不好了,余相升天”之类的话。他连应对的方法都没想好,被余杭牵着走出皇宫。
“周大人,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家父。我余府上下,一定会永感你的大恩。”
……
现在周复生入主庆王府,连以前羡慕万分的韩府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普通货色。他也没心情欣赏,在马车上,他很想说自己不会医术。
可赵扩已经说出来,周复生这样说,余杭不相信还在其次,以后要是余端礼挂掉,可能会成为呈堂证供。轻点说他没有尽心为余端礼治病,严重说他有想送余端礼升天之嫌,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无话,穿过两个院落,来到一座三层大楼前:
“周大人请进,这里是家父的居所。”
进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余杭介绍:
“这是我大哥余庭芝,在外为官,前几天才从外面赶回来。大哥,他是周复生周大人,皇上派他来为父亲治病。”
余庭芝虽有些惊讶,朝周复生拱手一礼:
“有劳周大人,父亲在楼上,我们带你去。”
连与余庭芝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被两兄弟带到三楼。三楼有六七人,余端礼的老婆姜氏和几个家人,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太医。
余端礼住的寝室,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和陈腐之气。唯一的两扇窗紧闭,还生了一炉炭火。他们来的时候,小门也关得死死,里面人又多,空气十分浑浊,周复生皱了皱眉头。
余端礼的状况很不好,没多少时间未见,整个人头发全白。脸上到处是皱纹,颧骨突起,下巴的胡须也被剃光。唯有两颗大眼睛看起来还算比较精神,活灵活现打量着周复生。只是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有些模糊不清:
“周大人,你怎么来了?”
“父亲,周大人是来为你治病的。”可能人已经请到,余杭脸色好看许多,为周复生免费打广告:
“庆王妃前段时间病了,连众太医也没办法,是周大人治好的。钟妃娘娘病了两三年,这次周大人没用几天时间,就将她治好。父亲,你的病周大人一定能治好。”
余杭说完,房中众人双眼大亮,余端礼看起来也精神几分,挣扎着从床上半趟起来,被姜氏从后面扶住。
吴妃生病他们知道一点,和庆王府没什么交情,也没去关心这些。钟淑娟的病他们非常清楚。余端礼没当丞相时,也相当于副丞相,这些事他自然清楚。两三年了,所有太医都没办法,居然被周复生治好?这种事肯定玩不得虚,让所有人都看到希望,只有周复生没希望。
余家几个女子当场就给周复生拜下,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女子说:
“还请周大人救救父亲。”
“大家快快请起,”周复生侧过一旁,朝几女虚扶一把,看了眼在旁边吃惊的中年太医:
“治病也需要一些过程,大家莫跪着影响我,我先问问这位大人。”
周复生基本操作还是懂,不在病人面前问病,准备将太医请出去。余端礼对几个女人说:
“你们出去,周大人和宗大人没必要出去说。我的病我知道,就在这里说也一样。”
姓宗的太医有些奇怪,一般的医者,就算在场的大夫再多,也要亲自把把脉之类的。看周复生的意思不想麻烦,准备一来就问他。他在这里已经几天,还不知道钟淑妃被治好之事。心里虽有些妒意,能早点将余端礼治好或治坏,对他都有好处,起码可以早点回去。一点没隐瞒,对周复生说:
“余相之病,病在咽喉。”
“咽喉炎?”周复生一句说出。咽喉炎他知道,病起来十分难受。凭现在的医术,要是很严重,一段时间难以饮食,说不定就会有生命之危。
宋代还没有咽喉炎这一说,炎的意思宗太医知道,想了想点点头:
“余相肝火过盛,胃气虚亏,引起咽喉之病复发。以前余相就有此病,只是这次不一样,他的咽喉发肿,你来看看。”
刚才余端礼睡在床上,又盖得很多,周复生没看清楚,一看吓了大跳。余端礼不知饿了多少天,本来就瘦,咽喉肿得像根粗壮的下水管,上接脑袋、下接身子。
这下麻烦大了,医方面的基本常识,周复生不比现在的太医差。余端礼这个样子,可能不是咽喉炎那么简单,是喉道癌也说不定。
“余相能不能吃下东西?”
这个问题有些傻,大家也没在意,姜氏一脸忧心回答:
“只能吃些清淡的粥和汤药,其它什么东西也吃不下。”
如果听到的是后面句,周复生可能会转身就走,顺便劝劝余端礼想开些。听到能喝粥,他松了口气,起码拖一两月应该没问题。只要不是这两天挂,说明他已经尽了力。
就这样没什么表示,被人小看事小,不好交差。周复生看了眼四周,对余端礼说:
“余相放宽心,咽喉炎这种病,多数人都有,不过是轻重的问题,这是小病。你不益久在这间屋里呆。就算在这里休息,所有门窗都要打开,绝对不能关。没事就出去逛逛,待会我让人送辆助行车来,多穿些衣服,到外面去活动一下。衣服被子要勤换,必须要讲究卫生。吃清淡点,千万不要吃辛辣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