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孙权的一声怒喝,整个将军府都震动了起来。
尤其是方才矗立在一旁还心有疑惑的陈应,此时早已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听到兄长离世的消息。
惊愕的瞪大眼眸,陈应傻傻的看着孙权,半晌才喃喃道:“将军,我兄长他?”
手中紧紧抓着帛书,孙权面色悲痛欲绝,脸上已然有泪痕显露,这一刻,只感觉他痛心疾首,强忍着悲愤,孙权看向陈应目露悲伤,遗憾道:“元龙遭曹操暗算,病危矣!”
神情瞬间呆滞,陈应面色惨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传来自己兄长的噩耗!与此同时,门外一名陈应的私曲勇卒,匆匆跑了进来。
手中握着一份书信,面上十分焦急,此时将军府众从属也知晓陈家出了大事,验明那武卒身份后,也并没有阻拦他。
三不冲到陈应面前,那私曲声音夹杂着哭腔,溘然道:“少将军,广陵传来消息,家主病危了。”
木然接过书信,陈应拆开阅览,良久,只呆呆的顿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
而此时,孙权紧握书帛的手也松了开,撑着案几,孙权看向陈应,“子顺,还请节哀,你这边回营整顿兵马,随我一同赶赴广陵!”
“遵命!”轰然拱手应诺,此刻,陈应的眸中已经渗出血丝,后退数步后,直接转身奔军营而去。
看着陈应渐渐远去的背影,孙权不由幽幽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被自己捏的已经瞧不出形状的帛书,心下五味杂陈。
陈登帛书中已经向他说的很清楚,能够在病危之际,见识到孙将军的武略是他的荣幸,然而他病残身躯,不能为孙氏做多少贡献,此刻就以身死这件事做文章,希望孙将军能够顾念广陵陈氏的薄功。今后对陈氏族人多加照抚。
陈登的话说的很直白,也很实在,他不是为孙权什么王霸之气所折服,誓死为孙氏称霸基业死而后已,他就是想用自己的残躯来换取孙权对陈氏今后的照抚。
如今江东再江淮才刚刚划定范围,根本还未来得及站稳脚跟。而陈登用这样的方式,将陈氏多年施恩于广陵百姓的恩情,全部转化到对曹操的怀恨当中。
从今往后,广陵百姓对曹操政权恐怕会深恶痛绝,当曹操来攻之时,只会奋死抵抗。
这种暗杀一方勤政爱民的父母官的行为,与当年在徐州屠城机会是一样的。至此,徐州百姓对于曹操政权恐怕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历史上有广陵陈氏为曹操在徐州做工作,配合着曹操对袁绍的大胜,江东自顾不暇,所以徐州才会在安宁数年后,渐渐顺从于曹操政权。
而今曹操既没有大胜袁绍的威势,又没有广陵陈氏的稳定,还有来自江南的威胁,想必只要孙权一煽动,彭城、下邳百姓必然会有骚动!
到那时候,曹操真的是难了。
许昌司空府
宽阔的司空府大堂中,左右两列分别矗立着数名文武,全都是而今曹操麾下的核心文武。
文士方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曹操的心腹谋士,荀彧。
武将方领头的也不是善于之辈,戴着单眼带,此人正是曹操极为信任的大将夏侯惇!
当下,堂内安静非常,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有上首位,曹操默默的翻阅着从广陵传递来的紧急文书。
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又调回头,再次认真看了一遍。阅完停止,默默的握着书信,曹操悄然顿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愤怒。
良久,忽然常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书信放置到桌上。单手捏着眉心,手肘支撑在案几上,安静的按摩着。
见状,堂下一众文武互相对视,尽皆摸清头绪。
终究还是曹操的心腹谋士,荀彧率先开口,“明公,广陵的书信中可是说了些不利的事情?观明公神情,似乎颇为悲伤。”
“陈元龙病重,恐时日无多矣!”
“如此良机,主公许某一只兵马,必将广陵拿下!”当下,武将首位的夏侯惇轰然出言。
上首位,曹操依旧捏着眉心,没有回应他。
对面文士队列中,站在荀彧身后的一名青年短须文士,眸瞳滚动数下后,拱手出声道:“莫不是那陈元龙临死之前,还帮了孙权一把?”
“唉,终究是我对不住元龙!”这一次,曹操终于开口了,悄然放下手,扭头对着荀彧道:“文若且替我表文一份,向朝廷请追赠,陈登为淮浦乡侯,以朝廷礼节葬于其故乡!”
“唯!”躬身拱手,荀彧稳声领命。
此时,曹操才又环顾堂中诸人,面上悲容渐渐消失,转而冷静道:“据细作来报,陈元龙病重,府中曾传出遭许昌刺客混入,显然他是想将这杀贤妒能的罪责归到我的头上。”
面上露出淡笑,曹操轻轻抚了抚衣袖上本没有的灰尘,“如此却是便宜了那孙仲谋,没想达到拿下广陵后,竟会遇到这样的好事。”
右手攥成拳,默默放在案几上,曹操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笑,环顾下方,轻声询问道:“诸位可有何破敌良策!”
闻言,一众文士尽皆沉默,纷纷低头沉思起来。
反倒是对面的夏侯惇身后的一人站了出来,拱手嗡声道:“主公,与我一支兵马为先锋,我定将那孙权击杀!”
“某亦愿往!”当下,其身后一面貌相似的壮汉也拱手出列。
“子廉、子孝二位将军虽是悍勇,但那孙权善战之名在外,为今之计,还是详细谋略的好。”
“荀令君好生托跌,如今那陈登都反身帮助孙权了,难道我们还不能打他?”
“战争却不是凭一时意气的。”当下,短须青年身后一文士,缓缓站了出来,“陈登虽然可恨,但孙权却不得不防,若我军与其在广陵纠缠,一旦袁绍发难,当如何自处?”
“那公达先生你说该怎么办?”这一次,曹洪索性也不帮着曹仁,直接将问题丢给了荀攸。
面上露出一抹苦笑,荀攸只得拱手向曹操,缓声道:“攸以为,可以遵循文和公先前谋略,以刘备搅乱汝南,迫使寿春沿线动荡,吸引江东注意力。至于广陵地区,可以暂且按兵不动,以守为主。”
“按兵不动,公达以为何人可受下邳?”闻言,曹操追问道。
“当下正在鲁国平定叛乱的张文远与夏侯妙才可为共守下邳,抵御来自广陵的攻击!”
默默颔首,曹操觉得荀攸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于是接下来,而思考较多的他,还是不放心,环视众人,又再次问道:“奉孝与文和可还有建议?”
沉吟片刻,颌下蓄着短须的郭嘉,轻笑道:“公达所言,确实可以,不够在下还有一微末建议,不如在徐州用兵的同时,明公将堂内诸将军,往寿春以示威慑如何?”
“奉孝的意思是让我去给江淮方面制造压力?”
“不错,刘备麾下虽然战将很多,但兵马良莠不齐,若无外界压力,很难与孙权产生摩擦。若明公将兵南下,威吓刘备,使其破境入九江,那周瑜方面的压力一大,则必然会牵动孙权关注。”
“不错,奉孝所言周全。”曹操赞赏的点头看向郭嘉,随后轻抚胡须,看向胡须瘦弱的贾诩,微笑询问道:“文和可还有何要补充的?”
曹操话音落下,忽然堂内一阵安静。诸文武尽皆屏气凝神,仿佛是等待什么意外之言一般。
而此时,一直颔首低头的贾诩也缓缓抬起了头,看了眼上位的曹操,缓缓迈步走出,拱了拱手,才沉声道:“明公麾下谋士智谋超群,应对计划已然详细,只是老夫有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文和但言无妨。”
“可使青州臧霸同守下邳,张辽将军回防青州!”
话音落下,一众谋士尽皆眯眸,心下暗自思量,许久,才皆是露出惊愕神色,贾文和再一次证明了什么叫算无遗策。
臧霸在青州泰山等地厮混多年,其在青徐的根基极深,若使其驻守下邳,一旦与孙权交战,双方爆发冲突,产生仇隙,那今后孙权想要北上青州就极为困难。
青州泰山诸郡不比中原,周围聚拢的皆是山中悍卒,敬仰勇士,并不遵循官府律法,若不是臧霸在当地有声望,是很难有人能克制住那里的。
而孙权若是与臧霸结仇,一旦臧霸躲进泰山中,孙权今后就别想着再从徐州进入青州了!
不仅如此,贾诩让张辽驻守青州这一方略也是极为狠辣,众所周知,张辽前不久才替曹操劝降了昌豨在泰山诸贼帅中颇有些威望。
使用张辽驻守泰山,分明及时防备臧霸战死徐州的后手,臧霸一旦战死,张辽将会奉曹操朝廷之命,迅速接管泰山余部,这样不但没有损失多少,反而让曹操收获了臧霸的泰山众。
臧霸这些年之所以敢在泰山横行无忌,就是因为他手中握着一只强悍的泰山兵,曹操也只能好言相劝,以官爵厚禄引诱他配合。
若曹操能够直接掌控泰山众,他哪里还需理会一个小小的臧霸。
这一刻,堂内众谋士都轻轻暗吸了一口气,贾诩这老小子太阴了,当大家都在考虑怎么解决眼前问题的时候,他都想到了事后应该怎么做的方略。
当下,众文士尽皆沉默。反倒是对面一众将领,莫名其妙的瞧了瞧贾诩,甚至夏侯惇都在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在针对张文远。
辛亏夏侯渊是他的兄弟,要不然别也被他的建议给说没了战功。
而人群中,似徐晃、于禁、曹仁等人,看向贾诩的目光则多了几分敬畏。
此时,上位的曹操也缓声道:“文和所建确实是老成之言,如此便按照文和的建议来。传令夏侯渊、臧霸率兵驻守下邳,张辽暂时接管泰山。
荀彧留守许昌,曹仁、曹洪、徐晃、于禁各自挑选麾下精锐,郭嘉、贾诩为随行军师,不日随我南下江淮!另夏侯惇、李典、乐进,随军师荀攸,北上驻防,以备袁绍南下。”
“遵命!”闻言,一众文臣武将轰然拱手应诺。
许昌在针对江东进行军事部署的同时,孙权也在调兵遣将。
征南将军府大堂
孙权身披甲胄,环视堂内众人,面上悲愤之色尚未退去,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曹操贼人,前番害我兄长,此番有还广陵贤达,陈元龙。当真以为我江东好欺负!”
不管孙策是不是曹操害的,此时,孙策遇刺这口锅,孙权是直接扣到了他头上。孙策遇刺的悲伤,加上陈登遇害的悲痛,眼下江东众人尽皆神情愤慨!
“曹操此人卑鄙无耻,既然他首先挑衅,我江东岂能示弱!”深吸一口气,孙权震声道:“我意此次兵分两路,公瑾一路,我为一路!分兵从寿春、广陵向北方进击!”
“众将士听令!”突然爆喝,孙权直接道:“令周瑜为破贼将军,假节,领甘宁、周泰、韩当、凌操、吕蒙等诸将,驻守寿春,迎击汝南敌兵!”
“太史慈、黄忠、陈应、潘璋四将,随我一同赶赴广陵,为遭受不公待遇的陈元龙向曹操讨一个说法!汉贼曹操多次屠戮徐州百姓,难道当真视我大汉法度于不顾吗。
此番我定要阵前喝问他!让他知道,即便天下人都不遵从大汉,我征南将军孙仲谋依旧是大汉法度的坚定拥护者,为了国家,我等大汉儿郎,不惜热血!”
喟然长吸一口气,孙权再次爆喝道:“此行,必让曹操血债血偿!”
直接在将军府中进行了短暂的誓师后,孙权让众将各自下去整顿兵马。此刻,堂内只留下张昭等文士。
目光扫过较为激动的刘巴等人,孙权将目光留在了庞统身上,淡淡道:“士元此次与伯言随我一同出征!”
闻言,人群众两名青年当即拱手领命。
而此时,广陵郡射阳城伏波将军府,随着府中管事在门前挂上两盏白色灯笼,整个府邸响起一片哀嚎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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