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他们当然不可能飞了,应该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歇息了,或者是走上小路了,众人也都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又原路返回,并仔细查看路两旁的异样。但等他们又花一个多时辰返回到刚才那个废弃的驿站时,他们也没能发现郑嬷嬷一家人的踪迹,众人实在坚持不住了,马匹更是累的不行了,李二只能下令就地歇息,等到天明再行追击。其实李二这里犯了个错误,他根本就不应该返回来,而就是在前面设卡,几乎肯定可以截住郑嬷嬷和贞慎翁主。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郑嬷嬷坐车从小路上转出来时,前面已经没有任何人来拦截了,而此刻李二一伙人还远在废弃驿站那边。
郑嬷嬷一行走出几里路后,前面来了几十百把个高丽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像是在逃难。郑爽赶紧拦住一位老者询问,那老者见郑爽是个生意人,就告诉他说:“这位哥儿,看你是从王京来的商人吧,不要再过去了,那边马上要打仗了,听说从南边来了支朝廷的大军。龙仁城里和城外很多百姓都被倭寇抓伕了,修的修城墙,干的干活,我们村听到了消息,这不赶紧跑了,你过去也只能被抓去替他们干活。”
“可我们有急事要回水原去啊,这里还有没有其它的路。”
“可以走西边的山路,再翻过光教山就到水原了,但你们的大车怕是上不得山。”
“老丈,你认识路吗,我们只走过去龙仁的大路,未曾走过山路,如果老丈愿意引路,在下愿以白银十两酬谢。”
那老者想了想,叫来一个后生,对郑爽说道:“我老了,这是我的小儿子,他也走过那条山路,可以带小哥去水原那边。”
郑爽大喜,赶紧对老丈作揖致谢,又从车中拿出一锭白银,恭恭敬敬递于老人,老者对儿子吩咐了几句,那后生就跳上大车,坐在了赶车的伙计旁边,跟着郑爽一起往南而走了。
郑爽进到车厢,把事情给郑嬷嬷一说,郑嬷嬷听说有朝廷大军前来,也很高兴,翁主这下可以找到庇护了,至于大车不能上山,问题也不大,她抱着翁主骑马就成。
一行人又走了几里路,来到一个岔路口,岔路左边是大道,去到龙仁,右边则是一条小路,那后生说,就是这条小路,可以向西绕过龙仁城西边,再走上一天山路,就能到文小山,过了文小山就是光教山,翻过光教山就是水原了。
郑爽又和车马行的伙计商量,决定走到一个隐秘处,把大车藏好,等把郑爽一家人送到水原后,他俩再回来取车。不过为防万一,郑爽还是给了他俩十两白银,算是把车买了下来,以后如果车还在,车依然归车行。两个伙计一听,自然同意,于是一行人转下大道,往小路走去。
不久,李二就带人追了上来,他也撞上了那群逃难的村民,就拦住他们问,是否看到郑嬷嬷一行人,自然大家都说看到了,还说马车是往龙仁去了,于是李二带着人继续追下去了。村民中,那位让儿子给郑爽带路的老者,看着李二远去的背影,面色变得煞白,他握着怀中的那锭银子,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但李二并没有追到郑嬷嬷一行人,自然也没有追到老者的儿子,李二带着人从那个岔路口疾驰而过,沿大道直奔龙仁而去,他这回再次犯了错,急切间没有仔细询问郑嬷嬷一行人离开的时间,只是想当然的以为郑嬷嬷应该在去龙仁的大路上。结果他们跑出很长的一段距离,还是没有看到郑嬷嬷的马车,这才发觉有点没对了,于是他们再次折返回来,仔细搜索每条岔路,有时还派人沿着岔路跑上一段距离,直到确实没有发现大车的车迹才作罢。
等他们最后找到郑嬷嬷去的那条岔路时,时间已经过晌午了,人和马匹都累得够呛,于是又只能停下来打尖,不过好在发现了郑嬷嬷的车轮印,大家这下心头踏实了,下面就是追的问题了。
歇息了一阵的李二一伙,下了小路循着车迹一路追赶,不久,就发现了隐藏在树林中的马车,车厢中还隐隐有股子药的味道。李二看看前面弯弯曲曲伸进山林的小路,心头开始打鼓了,他估计这条小路是要去往水原的,但他这伙人却不识路,单靠循着痕迹追踪,是很容易追丢的,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不追,回去如何向小西行正交待,如何向手下说;追,但不识路,天知道会追到哪里去。
“追,否则回去如何向大人回复。”这次下决心的是那个小西行正的家臣,这个家臣在小西行正那里并没有得到多大的重视,才会被派来监视李二,他认为抓住一个高丽的翁主,肯定能够让他得到小西大人的另眼相看,他接着说道:“我们去周围村子去找个认识路的农夫,让他来带路,而且水原在我军手中,他们跑不出去!”
“好,继续追!他们只有两匹马,走不快。”李二也下了决心,现在都走到这里了,哪还有回头的路,他吩咐几个手下:“你们几个,回大道上去,抓个向导来,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李二没有估计错,郑嬷嬷一行确实走不快,现在也就在距离李二不到十里远的前边,如果不是李二担心迷路,一口气追上来的话,郑嬷嬷几人很有可能就被追上了,但李二派出人手去找向导,其余的人只能停下来等候,结果让郑嬷嬷带着贞慎翁主又走远了。
郑嬷嬷等人却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正朝着龙仁大战的核心战场靠了过去。在他们前面是文小山,再前面是光教山,数万高丽大军将经过这两座山朝龙仁进军,而倭军也将会在这里进行阻击。
此刻的水原城内,倭军守将胁坂安治正在和他的两个家臣胁阪左兵卫,渡边七右卫门,商议军情,他前天就向龙仁的黑田长政发出求援信了,估计今天应该有回信过来,不过他不打算等了,自己只有千把号人,高丽大军号称十万,再怎么也会有好几万人,这不是他所能对抗得了的。再说水原城里的油水已经基本搜刮完了,乡里他又不敢分兵去。其实高丽大军来不来,他都准备走了,这一路的秋风也打够了,他还是得回到南边沿海去干他的老本行,好好管他的水军。
今年三十八岁的胁坂安治,原是明智光秀的部下,后来归附羽柴秀吉,并在与柴田胜家的贱岳之战中,阵斩了柴田的大将佐久间盛政,一举成名,成为“贱岳七本枪”的老七。讨伐北条家时,他被丰臣秀吉委任为水军统领,协助九鬼嘉隆统帅水军,从此由陆军转行到了水军。此次侵略高丽,他跟着黑田长政登陆,由于这段时间九鬼嘉隆的水军主力尚未赶来,他又不敢驾着渔船去找高丽水军送死,于是也和五岛纯玄一样,跑大陆上来打秋风来了,不曾想,这秋风居然一路打到汉城附近来了。
“大人!”,这时一个武士闯了进来,浑身都是血,左臂上还插着一支箭,“大人,小人一行五人前往南边侦探敌情,回来的路上遭遇到高丽的斥候骑兵,只有小人一个人回来了。”
“尔等在哪里遭遇高丽斥候的?”
“就在城南五里处!”
屋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胁坂安治问道:“他们有几个人?”
“不知道,他们是从树林里冲出来射箭的,一下子射倒了其他四个人,只有小人一个拼命逃脱的。”
“那南边的高丽大军是何状况?”
“小人们不敢太靠近,只是远远见到大军所到,扬尘漫天,大军左近游骑四处,故小人们不敢靠近。”
“距离水原还有多远?”
“我小人们是在四十里外望见高丽大军的。”
“好,你下去吧。”胁坂安治转头对胁阪左兵卫,渡边七右卫门说道:“事不宜迟,我军今天得走,这水原城地势平坦,城墙又矮,根本无法坚守。高丽大军最迟明天就会抵达围城,那时我等可就走不了啦。尔等即刻安排撤军事宜,向光教山撤退,那里山势险峻,高丽大军施展不开,我军在那里凭险筑垒,等待龙仁黑田大军的援救。”
两个家臣对视一下,问道:“大人,我军不直接退往龙仁吗?黑田大名的大军就在那里,依附大军,岂不更稳妥吗?”
“龙仁城也是平缓之地,无险可守,高丽大军一旦涌入平地,定会以兵多为依仗围城,届时我军必将与黑田大军一起被围,势必窘矣。”胁坂安治说道,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他深知黑田长政和大友义统这两个二代大名的尿性,他们一旦见到高丽大军的声势,根本就不会有胆量出城来和高丽大军决战,只会缩在城里等待救援。而如果他在光教山一带成功拦住高丽大军的先锋部队,那俩二货才会有胆子主动出来作战,这样高丽大军就会被堵在光教山,再多的兵力也没法施展,而后倭军才有可能击败高丽国这支最后的主力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