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进入汉城的倭军,并非是从南边过来的加藤清正,而是是从东边绕远路而来的小西行正,他比走近路的加藤清正足足早到了一天,这是怎么回事呢?
却说当天加藤清正来到汉江边上,在他面前是近两里宽的江面,江中湍急的江水,还有江对岸的高丽军队在严正以待,他现在开始后悔选择了这条“近路”了。他和小西行正约定的进军路线是,小西行正率军从忠州向东,绕过汉江源头,再北上骊州,最后前出到汉城以东。而加藤清正的进军路线则是由忠州到竹山再到龙仁,最后到达汉城以南,这条路线虽然看起来是要近些,但一有汉江阻隔,二有高丽军队拦路,他想快也快不了。
江边一条船也没有找到,高丽人把大部分的船只弄到对岸去了,更可气的是,剩下的船也被小西行正指使大村喜前,伪装成高丽人给烧掉了,加藤清正恨不得立即拿刀砍死那个药贩子,不过眼下,他也只得下令士兵们砍伐树木制作木筏。
而倭兵们看见波涛滚滚的汉江,却要凭借简陋的木筏过江,个个面露惧色,其实他们不知道,江对岸的高丽人比他们更害怕。
汉江的对岸,是李昖当初钦命的拯危三柱石中的最后一位、也是职位最高的那位,都元帅金命元。他带着从汉城兵营里七拼八凑出来的一千多人,正惊恐万状地望向南岸那旗帜招展、气势如虹的两万日军,包括金命元在内,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他们还能坚持站到现在,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加藤清正被阻在汉江南岸,他的火气越来越重,他焦躁的踱来踱去,拿着马鞭子狠狠的抽着地面,他也知道,让士兵们站在木筏上渡河,非常危险,而且速度奇慢,正好给对岸的高丽军队当靶子,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怪小西行正把船给烧了。他抬头望望江对面的高丽军队,突发奇想,决定吓唬吓唬对方,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麾下军队的威势,于是下令:“传令铁炮手,给我齐射!”
“大人,这江面这么宽,够不着高丽人啊!”
“八嘎,废话少说,让他们开枪!”
于是铁炮手们站到了江边,排好队,一声令下,“啪——啪——”江边火光闪闪,硝烟弥漫,子弹如雨点般落入江中的水面上,激起密密麻麻的一片水花。
然后,
“大人,您看!对岸的高丽军怎么乱起来了?”
加藤清正手搭凉棚,极目远眺,果然,汉江北岸的高丽军队突然大乱,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下子散了架,人群像鸡鸭一样四散跑开。
加藤清正大为惊诧:“我军的铁炮射过河去了?”
士兵们也莫名其妙,纷纷踮起脚眺望,但对岸只有人跑,却没有人倒下,地上也没有尸体。
加藤清正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高丽军队应该早已是惊弓之鸟了,他不禁大喜:“天助我也!儿郎们,都给我伐木去,今天我们就要过汉江!”
加藤清正没有估计错,对岸金命元手下那千多号兵士确实都是惊弓之鸟,而最大的惊弓之鸟恰恰是金命元本人。他一看见对岸旌旗招展、铺天盖地的倭军,心里本来就惊惶不安,几乎是咬着牙硬挺在马上,结果对面突然响起枪声,他的马匹受了惊吓,立即躁动起来,这压倒了他心中最后一根稻草,于是顺着马儿的惊动,策马就往北方跑去,还边跑边扔下了他的头盔和铠甲,当然,他也扔下了他的军队。
部将们一看主将一个人跑了,措手不及,发了阵愣,大家互相看一眼,随即不约而同的也跟在金命元屁股后面打马跑了。士兵们一看,顿时慌了神,本来大家都心慌慌的,这下瞬即炸了锅,将领们全跑了,还打个鸟的仗啊,俺们也跑吧。于是高丽大军转瞬就作鸟兽散,一窝蜂全跑光了,只留下一地的兵器、旗帜,把对岸的倭军官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这也能成?放排空枪也能获胜?
不顾一切、带头逃跑的金命元,半途却被部下追上,部下劝他说:“大人,您不能就这样跑了啊!大王知道了,还不严惩您吗?现在大王北狩,行走缓慢,倭寇急追,大王多半逃之不及。还望大人能够收拾兵士,守住临津江,让大王能够从容赶路,以后大王或许能宽恕您不战而退的罪责。”
金命元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这才收拾败军,向临津江撤退。
五月初二日早上,加藤清正就率领全军渡过了汉江,他下令全军开跑,朝汉城南门快速挺进。汉江边距离汉城只有区区十里,加藤清正以为自己已经够快,但等他赶到汉城城墙时,城头上却已经飘起小西行长的药囊旗了。加藤清正顿时就像掉进了冰窟,他再一次输给了那个界港的药贩子,而且他还辜负太阁老人家的期望,没能把金葫芦马印率先插到汉城的城头之上。
小西行正其实也只比加藤清正早来一天,他进军的路线,虽然路程要远一些,但路上既没有大江挡道,也没有高丽军队捣乱,因此一路上走得很快,大军如疾风一样刮过骊州、利州,直趋汉城以东。五月初一的早上,他就来到了汉城东门外,结果他发现雨中的汉城,城里面正冒出许多的烟柱,他还以为是加藤清正那个大老粗率先打进了汉城,正在烧杀抢掠。但走近了才发现,汉城的城门是紧紧关闭起的,而且城头上飘着的还是高丽人的旗帜,这就让他有点纳闷了。而且,他还发现城头上没有一个人,这高丽人是在玩空城计,还是别的什么花样,他把大军停在了城门五里开外,然后派了些人去侦察。
派去侦察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靠近汉城的东城门,兴仁门,城头上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高丽士兵探出头来射击,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的响声。几个胆子大的游过了护城河,钻到城门底下,使劲砸起门来,门倒是纹丝不动,但同样也没有高丽士兵来反击,城里面更是静得可怕。
小西行正得到禀报后,心中大喜,他估计高丽国君带着人跑了,汉城应该是座空城,于是他下令爬城,同时也派兵绕向汉城的北门和南门。
但汉城的城墙高大,且雨后的城墙也异常滑溜,倭兵爬不上去,又没有准备云梯和冲车。小西行正有点郁闷,这时,前面有人在喊:“进去了!”
原来是有些水性好的倭兵,从护城河的水道闸门下面钻了进去。
汉城破了,小西行正在获得第一个登陆朝鲜的荣誉后,又取得了首先拿下汉城的功绩,结结实实把加藤清正踩到了脚下。
自小西行正四月十二釜山登陆,到五月初二拿下汉城,二十天的时间,他的军队跨越了近千里的道路,途中还大小作战数十次,消灭了高丽近十万军队(包括高丽大半的水军舰船),如此骇人的行军速度和作战效率,足以与原来的成吉思汗蒙古骑兵远征和后来二战德军的“闪电战”相媲美,而蒙古骑兵是依靠庞大数量的马匹行军,还基本都是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德军则是全副机械化装备,所到之处也是公路密布,而此时的倭军却是在用双腿,在地势险峻崎岖的山路上爬山越岭。小西行正取得的惊人战绩,使得他成为倭国有史以来,当之无愧的对外作战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