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这边的安国寺惠琼犹豫着自己该不该也上船,现在人马几乎全过去了,就剩下最后的三十来个僧兵和他了,他不是武将,年纪又大了,不想卷入战场厮杀。他原本想过去大半的人,对岸就应该打起来了,他自然也就可以在这边观战了,但到现在对岸还是太平无事,高丽的伏兵没有出现,筑紫广门的队伍也没有现身,难道这二位都没有及时赶到吗?
最后,安国寺惠琼还是按下了忐忑不安的心,跨进了船舱,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呢,他不可能就这样一直呆在河这边。安国寺惠琼坐在船的中央,前后左右都有僧兵在保护他,高丽船夫撑着蒿,小船晃晃悠悠的荡向江中。
山坡山,郭再佑和手下人兴奋地看着最后三船倭寇朝这边过来了。
“老爷,最后那些倭寇也过河来了。”
“好,等他们下船朝这边走过来,我们就上,这回不要让他们再跑了。”
“咦,老爷,他们跑上来干什么?”
郭再佑回头一看,几个人从山坡下慌慌张张的跑上坡来,其中一个不认识,其余的都是他的手下。
“老爷,不好了,有股倭寇昨天晚上过江这边来了,这是西山村的金猎户,你快给老爷说!”
“郭老爷,昨天半夜有股倭寇来我们村了,把村子围起来,把人全杀了,小人半夜起来撒尿,就躲到房顶上没被杀到。”
郭再佑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你看见他们有多少人?”
“小人不识数,反正很多很多,他们在村中歇了一阵才走的。”
“你来这路上没有看见他们?”
“没有,小人不敢跟着他们,走的是小路,本来想跑宜宁城去报信,结果撞见了郭老爷你的人。”
郭再佑又问手下人:“你们发现这附近有异样吗?”
“没有啊!”
“难道倭寇要去打宜宁?”郭再佑思量起来,宜宁城只有三百多乡兵和几十个衙役,根本就不堪一战,那他现在是继续打这伙倭寇还是回去救援宜宁呢?
“怎么办?老爷”下面的人焦急的问郭再佑。
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先把这伙倭寇消灭了再说,反正那股去偷袭宜宁的倭寇也没那么快赶到宜宁,即使赶到了,宜宁多少还是能守上一阵的,于是他下令:“派个人,骑马去宜宁通报县令大人,说有股倭寇要来偷袭,让他们做好准备,等我这边灭了这伙倭寇,就来增援他。”
“是,老爷。”
“好,叫所有人都拿起兵器,倭寇要上来了,准备开战。”
但是令郭再佑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河边的倭寇没有继续朝这边走,而是开始列起阵势来,郭再佑等人面面相嘘,难道被倭寇发现了?但倭寇并没有急着回船上去 ,而是列好阵后缓步朝前移来,这是什么道理?
“老爷,打不打?”
“为什么不打?他们才这点人,大家听我号令,一起冲下去……”
“老爷,不好,你看后面!”
郭再佑顺着方向一看,大吃一惊,后面一两里远的一座山坡上,出现了大队人马,正源源不断
越过山脊,朝这边逼了过来。山坡下面的高丽人也看见了,全都惶惶不安,几个头领则匆匆的跑了上来,请示郭再佑怎么办。
郭再佑心一颤,知道昨晚那伙倭寇是冲着他来的了,并不是去打什么宜宁,而是设了个套,要算计他。
“不要慌,他们没多少人!”郭再佑粗略估算了后面那些倭军,也只有四、五百人,他当即下令:“分三百人守住这个山坡,我带人先去打垮了后面那伙倭寇,再来收拾河边的倭寇。”
郭再佑下了山坡,骑上马,大声说道:“倭寇就那么点人,我们冲过去几个打一个,还怕打不赢吗?今天,斩一个倭寇的首级,十五两银子。红衣队和我走前面,挡住倭寇的火铳, 其他的人要冲快点,只要冲进倭寇的中间,他们的火铳就没用了,我们人多,肯定能打得过他们,上次算他们跑得快,这次他们一个也别想跑了。”
“杀倭寇,得赏银!”人们喊了起来,上次得到银子的就那么几个人,让大家都很眼红,这次有几百个倭寇脑袋,足够分了,于是众人跟在郭再佑的马后,草草摆成了个大方阵,与那边的倭寇相向而行。郭再佑的队伍没有什么盾牌,于是穿红色避弹衣的人就走在前面一排,替大伙儿挡倭寇的弹丸,他们一边走,一边齐声念叨“神灵庇佑、刀枪不入”之类的咒语口号。
对面,筑紫广门吃惊地看到成千的高丽人就这样压了过来,他们没有一点高丽官军那样的怯懦和犹豫,人人精神亢奋,个个视死如归,他赶紧让队伍停下来摆好阵势,大声命令道:“铁炮手准备,听我号令发枪。”筑紫广门的军中有一百铁炮手,他打算进行“两段击”,然后再视情况,是发起攻击还是继续采用守势再打上几轮齐射。
“砰――”“砰――”,两轮齐射之后,前排那些穿红衣服的高丽人倒下不少,但那个骑白马的红衣人却没被射中,只见那人把手中的宝剑一挥,大声喊起来,然后所有的高丽人就一窝蜂的朝前冲起来。
“长矛手!稳住!”筑紫广门知道今天遇到不怕死的高丽人了。
果然,第二轮“二段击”还是没能止住高丽人的冲锋。等到当铁炮手们第三次装好药丸时,高丽人已经冲到了面前,铁炮手们几乎是顶着高丽人的脑袋开的火,开完火的铁炮手们慌忙退到后面去。而在前面承受了三次齐射的高丽人,实际上精神早已经崩溃,只不过是被后面的人顶着往前冲,他们压根就别想往回跑,这些可怜的家伙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推到了倭军的长矛之上,成了人肉串,但也正是靠着他们的尸体,倭军的长矛阵被突破了,双方瞬即展开短兵白刃战。
郭再佑的人,实际上还是比较有战斗力的,都是平日里争水源、打群架练出来的,很多人都见过血,打起架来非常亡命。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倭军的厉害,心中根本就没有畏惧之感,而且前几日还小小的获得了一场胜利,自然不把这些比他们人数少得多的倭寇放在眼里。倭军白刃战是厉害,把高丽人杀得频频倒地,但高丽人看见倒下的是自己的叔伯、兄弟或子侄,血气就更上来了,操起家伙狂喊着,不顾一切的扑向倭寇拼命,居然把倭军的
阵型压的步步后退,也让指挥作战的筑紫广门口瞪目呆。
但正规军和民兵的差距还是存在的,不久,战斗的转折就到来了。在后面对抗过河倭军的那三百人,由于没有郭再佑盯着,也没有红衣队替他们挡弹丸,同时因为郭再佑吩咐他们的是防守任务,就没有主动向倭军发起冲锋,结果就站在原地挨倭军铁炮的齐射。几轮射击之后,虽然没被打死多少人,但他们却再也坚持不住了,发声喊,掉头就跑。其实如果有人指挥他们的话,早该让他们发起冲锋,自然也就不会崩溃了。
郭再佑正在前面指挥作战,身边没几个人,听到后面没对头,回头一看,却见那三百人全都逃了过来,他赶紧带马拦在当中,大喊叫喊,企图止住溃逃。但正巧一颗流弹飞来,打中了他的坐骑,那马吃痛,撒开蹄子狂奔起来,逃兵们一看,郭老爷都跑了,大家继续跑吧。
正在前面鏖战的高丽人也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许多人往回头一看,这还了得,后面的人全在逃跑,连郭老爷爷骑着马在跑了,还打个屁的仗啊!于是,刚刚还在奋力死战的高丽人,突然之间全都泄了气,转头就跑,把倭军官兵们再次惊得目瞪口呆。
“大人,他们跑了!”
“看见了,给我追!”筑紫广门看不见高丽人后面的事,自然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高丽人突然就垮了,本来他还觉得今天会很吃力的。不过现在既然高丽人跑了,他还是当机立断下令追击。
因为筑紫广门的队伍并没有封住通往宜宁的道路,于是逃跑的高丽人全都往那个方向跑。郭再佑的大白马终于倒地了,他还算反应快,跳了下来,几个家丁匆匆跑来,护着他也往宜宁跑去。
高丽人熟悉当地道路,跑得很快,筑紫广门的队伍由于带着兵器穿着盔甲,赶不上,就有武士来问他,还追不追。
“追,继续追,追到宜宁城下,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出城来!”筑紫广门发狠道,这帮子高丽乱民太难缠了,打仗亡命,跑路也亡命,以后再来骚扰怎么办,干脆这次把事情做彻底点,免得以后麻烦。
“他们追来没有?”郭再佑气喘吁吁的问,他这辈子哪里跑过这么远的路,早已累得不行了,全靠家丁们挟着他跑。
“在追,老爷,我们得快点,现在我们是跑在最后的了。”
“这些该死的倭寇,今天是哪个最先跑的,回去看我不收了他的田和房子,让他滚蛋。”
“老爷,先跑回去再说吧,对了老爷,我看有些穿红衣服的也被倭寇火铳打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肯定是拿猪血鸡血冒充的女子初潮血,糊弄人可以,糊弄不到神仙,你们看老爷我,马都被打死了,人却没事。”
“就是,老爷,他们那些人哪里去弄这么多女子的初潮血嘛,只有老爷您才有这个本事。”
“老爷,我们这是去宜宁还是回田庄呢?”
“回什么田庄,去宜宁,把人都收拢了,再来打倭寇,这回是我们自己跑的,不是被倭寇打败的。”
“就是,就是,下次我们所有人都不准跑,谁跑老爷收谁的田和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