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和灵圭谈妥了，就把自己手下的官佐召集起来一说，大家也觉得这样大老远的出来一趟，不打一仗就回晋州去，确实不太好，如果能收复清州，回去也能给晋州的父老乡亲交待了。

　　秦川又去见了贞慎翁主，李华听秦川说要去打清州，还没吭声，郑嬷嬷却问秦川找得到能让李华洗浴的地方不，从水原出来几天了，翁主现在身上很不舒服。得，他这个从六品的官还要管小女孩洗澡的事，秦川看了看李华，这个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带着期盼的看着他，秦川有点不忍，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王女还真算得上是历经磨难了，他说道：“翁主殿下，只要我们拿下清州，就可以休整一下了。“

　　其实秦川也想过把李华送到李洸或是尹先觉那里去，但现在也不知道这二位逃哪里去了，一路上不是溃兵就是乱民，哪敢让李华分开。即使送给李洸和尹先觉了，保不准他俩又要逃跑，还会把李华搞丢，只有把李华带着，先回晋州再说吧。

　　李华突然开口问道：“秦大人，清州有很多倭寇吗？”

　　“不多，只有三、四百，我军有两千多，足以拿下。”

　　“周围还有其它倭军吗？”

　　“咦？”秦川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女孩还有如此见地，他想了想，说到：“清州乃忠清道重镇，按理应该有重兵把守，倭寇却只有这么些人，足以说明倭寇在其它地方吃紧，不得不将清州的兵力抽调一空。清州周围城池远不如清州这般重要，既然清州都没有多少守军，那附近城池也应该没有多少倭军，我军完全可以拿下清州。至于拿下清州之后，是守是留，要看后来的情形来定。”

　　“如此，拜托大人和众位义士了。”李华居然款款的给秦川行了个礼，把秦川吓了一跳，也赶紧以大礼还之。这小王女，不简单，秦川心道。

　　秦川走后，李华对郑嬷嬷说道：“嬷嬷，这秦大人是要把我们带哪里去啊？”

　　“昨日老身问过他，说是要回晋州，他也不知道李大人跑哪里去了，只有先回晋州再说。”

　　“晋州远在庆尚道南边，这离北边父王越来越远了，不知朝北边去的水路行得通不。”

　　“那秦大人昨日也说了，现在海面上尽是倭寇和海贼，还有风浪，哪里敢让翁主你乘船北上。”

　　“唉，这倭乱何时才能平定啊。也不知道我父王和母亲大人那边到底怎么样了，还在平壤吗。”

　　“翁主，秦大人说平壤也不可能守得住，我高丽军队见了倭寇就没有打过一次胜仗，他估计大王还要往大明辽东那边跑，去求大明出兵救援。”

　　“大明一定会出兵吗？”

　　“秦大人说绝对会，唇亡齿寒，大明必须出兵。”

　　“大明天军打得过倭寇吗？”

　　“秦大人说打得过，即使前面的打不过，后面还会派来更多的军队，直到把倭寇打败为止，大明可是有百万大军的，倭寇再能打，也打不过大明的百万大军。”

　　“咦，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大明的事？你不是打听过他原来只是个当兵的吗？”

　　“他当兵之前，家里是跑海商的，跟着他父亲去过大明，听说还去过南洋。”

　　“郑嬷嬷，你没事再去找他聊聊，问问他大明和南洋那边有什么稀奇的人和事，我这里简直闷得发慌，连本书都没有看的。”

　　“知道了，翁主，等他们打下清州，我就去给你找几本书吧。”

　　秦川自然不知道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背后嘀咕他，他去前面找到灵圭，然后两下合兵一处，往清州而来。秦川注意到，虽然这伙僧兵，装备及其简陋，只有棍棒刀矛，连弓箭也没有多少，衣服也只是破旧的袈裟，根本就没有一件盔甲，但僧兵们的士气却非常高昂，根本就不像他见到的一般高丽官军那副听天由命、麻木不仁的样子。秦川明白，这是一支有自己明确目标的队伍，不是为了当兵吃粮来混饭吃的队伍。

　　看来一支军队，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自己的灵魂，也就是有比较高的追求和目标，要么为国为民，要么和这支僧兵队伍一样，为了普度众生，单靠军饷和赏赐，即使战斗力再强，也只能养出一支没有思想的军阀部队，或是毫无忠诚度和荣誉感的雇佣军。

　　他想起几十年后的满清军队，完全是靠军功赏赐和掠夺来支撑士气的，初期战斗力爆表，但拿下北京城后，八旗军的战斗力急剧下滑，只能依靠汉人的绿营作战。而绿营同样也是靠赏赐和掠夺来刺激战斗力的，三藩之乱平定后，绿营也迅速堕落了，最后只能依靠民团。也就是说，满清的开国大军，只用了不到五十年就彻底衰败了，后来的白莲教大起义、大小金川战事、与西洋人的多次战争，当然还有太平天国战争，满清的正规军队，八旗和绿营的表现简直惨不忍睹。

　　因为满清的军队，从建立之初，就完全是建立在人性的贪婪和凶残之上的，以往历朝历代的开国军队，至少都有“吊民伐罪”、“安邦救国”、“驱逐鞑虏”的高大上政治口号。满清的军队没有，它本质上就是一伙强盗团伙，靠掠夺和分赃来维系组织，它趁着大明的衰落和内乱，侥幸窃取天下，强盗们得了富贵，自然要享受，当打仗不再能带来奴隶和金银，而变成一种国家义务时，你能指望这帮强盗为国奋战吗？只有“尽华夏之力结诸国之欢心”，和别的、更强大的强盗一起，来一起吸食中华民族的血和肉！

　　三百年后，当倭寇再次踏上高丽的大地时，满清虽然也出了兵，但却再也看不到如大明军队这般的前仆后继、不获全胜绝不罢兵的精神，看到的只有海军避战、陆军狂逃、后方拆台，最后大大方方赔给倭国的两亿两白银（大明抗倭，所费军饷只是满清甲午战争、包括赔款的零头），足以再打一场甲午战争。为什么满清不敢坚持打下去，不是没兵、没钱，而是它的统治者知道，自己的军队统统没有灵魂，不管是淮军还是湘军，让他们为自己打仗，他们肯定拼命，但为国家打仗，抱歉，没这个义务。大强盗下面只能是小强盗，指望强盗们为国奋战，这是天方夜谭，反正赔的钱是老百姓身上榨的，他们自己的利益没收到一点影响。

　　秦川一阵乱想，他觉得自己的队伍也不能仅靠抗击倭寇来维系，否则倭寇一败，他的军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得给他们找到更高的政治目标和政治诉求。他原来想过搞“军功授田”，秦朝就这样搞过，但这只是涉及到人数不多的军人，除了培养起一批军功地主，与社会、与这个国家并无多大裨益，根本不能和后世的“土改”相提并论，那可是真正的社会革命。而且这些军功地主的忠诚度也非常有限，你既然能给土地，其他人又何尝不能给呢？大秦的天下，也只维持了区区几十年，那些军功地主一见大势不妙，还不是全部跪迎刘邦的王旗去了。

　　还是得搞思想政治工作，必须把军人的追求和国家民族的大义挂上钩，让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足以标榜青史的大事，让他们以获得精神追求的满足为主，获得物质追求的满足为辅，一支有信仰的军队，才是真正不可战胜的军队。人类历史上，战斗力最强、同时战斗力也能保持最久的军队，只有宗教军队和革命军队，这二者无一不是精神第一的军队。

　　而现在，秦川就亲眼目睹了一支宗教军队，条件虽很差，士气却很高。而他自己的保民军，士气虽然也不差，但却是他花了大价钱来维系住的，充足的粮饷、精良的装备、超越时代的人权理念，当然还有自己身先士卒和同甘共苦的表率作用，成本太高，哪比得上这帮僧兵，吃着糟糠、穿着破袈裟、拿根木棍就敢和武装到牙齿的倭寇拼命。

　　秦川一路胡思乱想着，他还没有想好是把自己的队伍弄成宗教军队还是革命军队的时候，就到地方了，前面一条河边的坡上，密密麻麻一大片各各式各样色的帐篷和窝棚，这是准备攻打清州的高丽联军的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