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山到清州的大道上,大地颤抖,一股铁流在奔驰,这是立花宗茂率领的一千五百名骑兵。这次回援清州,他同样走的很快,他知道清州只有不到四百名守兵,如果数千高丽人来攻打,是很难坚持几天的,如果清州失守,近万石粮食将会损失,那第六番队近期内就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等着从最近的稷山和尚州两d地运来粮食,大军至少会浪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窝在锦山和清州一线不能动弹。
至于攻打清州的高丽军队,他和小早川隆景估计一样,都是高丽的“义军”,就是那些高丽士绅们组织自家的佃户、奴隶凑成的所谓“大军”,装备和战斗力都很差,但由于他们的土地和身家性命都被主人控制着,因此打起仗来不像高丽官军的那些兵油子们随时都想着要跑,还是能硬撑着拼一拼的。在锦山城下,立花宗茂就见识到了,只要高敬命不跑,他身边聚集的那些佃户和奴隶就不敢跑,虽然人人都吓得手脚乱抖,但还是能够拿起武器聚集在高敬命的大旗下坚持。这回不知又是哪个高丽的士绅不想活了,带着他的佃农和奴隶来找死。
这时,前面跑回来一个骑兵,是物见队的士兵,立花宗茂带住了马,那士兵跑到他前面,下马跪下禀报道:“禀大人,前面十里处发现高丽军营。”
“有多少人马?”
“没有人马,是座空营,高丽人带走了帐篷,只有栅栏和壕沟留着,小的们探查了营寨,按营寨规模和灶台估算,此营驻兵在三千以上。”
立花宗茂吃了一惊,有栅栏、有壕沟,那就不只是“义军”,还有高丽官军了,他下令道:“走,去看看。”
不多时,立花宗茂就到了那座高丽军营,这军营横跨在清州到锦山的大道上,壕沟不深,栅栏也不高,寥寥草草的,看样子修得很急,但该有的却都还有。立花宗茂骑马进了营寨,他发现这个营寨和锦山那些高丽军队的营寨完全不同,布置的有板有眼,一看就是正规军队的军营。他不禁疑惑起来,难道那些从龙仁跑回来的高丽官军来了?这次不是高丽的“义军”而是官军出动来打清州?
一种不详之感涌上心头,他估计清州多半失守了,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碰上任何清州守军派来的使者,他急切下令:“全军立即出发!”
这座高丽军营在清州南边五里处,看来是准备阻击锦山倭军增援的,现在营寨被放弃,只能说明高丽人不再需要阻击援兵了,他们要么拿下了清州,要么撤围退了,但立花宗茂判断应该是高丽人拿下了清州。
果不其然,当立花宗茂带着骑兵赶到清州城下时,城门大开,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几个物见队的斥候正在城门口等他。
“大人,清州已是空城,城里的老百姓跑完了,仓库也被搬空了,西门外还有一座高丽人的大营,规模很大。”
立花宗茂城也不进,拔马沿城墙就往西门而去,一路上,他没有看到有攻城的痕迹,他估计是高丽人有内应,打开了城门,那三百多守兵是凶多吉少了。
到了西门外高丽人的大营前面,立花宗茂倒吸口凉气,虽然这个营寨里也是空空荡荡的,但断断续续的栅栏圈出了很大的一片地方。他骑马走进营寨,里面到处都是丢弃的杂物,还有无数人踩出的脚印,但从营寨留下的痕迹上,可以看出来还是有规划的,并非一般“义军”那样的杂乱无章。
一个士兵叫了起来:“大人,他们有骑兵!”
立花宗茂过去一看地下,有许多马粪,还有许多马蹄印,有带着马蹄铁的马蹄印,还有其它牲畜的足印。不久,数灶台的士兵也过来报数,这个军营,容纳了不下万人的军队。另外,士兵们还发现大批人马的足迹往西北方向走了,还有部分足迹是往西南方向去的。
“一万三千人以上,还有几百到一千的骑兵。”立花宗茂开始自行脑补起来,这应该是从龙仁退下来的高丽官军一部分,全罗道的高丽官军跑回全罗道去了,他在锦山就打跑了一支全罗道的高丽官军,这里的多半就是忠清道的高丽官军。据倭军侦知的情报,忠清道巡察使尹先觉确实有一万多的兵力,在龙仁之战中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基本是溃逃跑掉了的。当然立花宗茂并不知道,忠清道的大军现在还窝在全州没有动弹,尹先觉正忙着整顿那些丢魂丧胆的官兵,同时拼命加固城墙,哪敢来撩倭军的老虎胡须。
现在立花宗茂觉得麻烦了,如果只是高丽的“义军”,再多的人,他都有把握一个冲锋就冲垮他们,夺回粮食。但高丽官军就难说了,虽然高丽官军战斗力也不怎么样,但毕竟他们还会在将领的指挥下一板一眼的打仗,也不是那么容易击败的,锦山那边是打了官军一个突然袭击,但这里,高丽军应该会有断后的部队,突袭就不容易了。而且一万多高丽军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可能每次作战都能有龙仁大战的那种运气。
立花家打仗从来都不是一根死脑筋去硬拼的,而是非常灵活的,毕竟在战乱不休的倭国混,保存实力比取得胜利更为重要,得不偿失的胜利往往意味着家族的覆灭。立花宗茂自然也继承了这个传统,虽然临行前小早川隆景要求他把高丽“义军”追杀干净,还要保住粮食,但现在情况变了,他的策略自然也要变了。于是他下令进驻清州城,同时派出两股前哨骑兵分别朝着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循着高丽人的足迹追寻撤退的高丽大军。
天黑的时候,两支物见队都派人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令立花宗茂吃惊的消息,高丽人有火枪,还不少,两支物见队都遭到了高丽断后部队的伏击,死伤了不少人,现在只能远远的跟着,不敢再靠近了。不过两支高丽军队的行进方向也判断出来了,一支朝西北的天安去了,另一支则朝西南方的公州去了,现在物见队请示立花宗茂大人,是否还继续跟随。
立花宗茂觉得没必要再跟下去了,他本来兵力就不多,后面小早川秀包的步兵还没有跟上来,他不可能分散兵力去追击两支庞大的高丽军队,于是下令收回物见队。
清州到公州的大道上,无数火把连成了一条很长的火龙,像是成千上万的人在赶路,走近一看,却会发现许多人都打着两个火把,运伤员和运粮草辎重的大车上,更是插着许多火把,这是秦川和众人想出来迷惑倭军追兵的计策,让吊在后面的倭军骑兵远远看过来,会以为这里有大量的军队。
“他们走了吗?”秦川问道。
“禀大人,走了,刚才我带人跟着他们走了有四五里,看来是回清州去了。”尹衡说道。
“终于走了。”秦川长出一口气,说道:“希望赵大人那边也能把倭寇吓退。”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他们那边人本来就多,只要他们能把倭寇斥候吓退,就没什么危险了。大人,您这疑兵之计还真把倭寇吓住了啊。”尹衡佩服的说道。
“但愿倭寇大将能更晚发现,那我们和赵大人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清州城南和城西的大营,都是秦川发动全军紧急修建的,秦川估计先赶到清州的是倭军的骑兵部队,兵力不会很多,只要让倭军将领误以认为公州的高丽军主力过来了,那他就会掂量一下到底还追不追。当然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的将领也会派出人数不多的斥候部队来跟踪试探,这时就必须把追来的斥候部队打疼,不能让斥候部队过于靠近而窥探出部队的真实兵力。
于是秦川亲自带领所有从晋州来的保民军战兵断后,埋伏在一个树林里,对追来的倭军骑兵发起袭击,用火枪和弓箭射杀了十余名倭军骑兵,尹衡还带着几十名骑兵装模作样的冲了一下,把倭军骑兵赶出了一段距离。后来这支倭军骑兵就远远的吊在后面,再不敢靠上来。到天黑后,这支倭军骑兵斥候队伍才舍弃了跟随,回清州去了,但秦川还是不敢大意,下令队伍继续赶夜路,必须尽快走出清州倭军骑兵的追击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