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夕照,天色渐晚。
刚经历过战火洗礼,城中戒严还没有取消,街道上早早没了人影,只有房屋被映照出长长的影子,像是群魔乱舞。
两道人影贴着房屋下檐快步行走,不时回头张望,穿的严严实实,带着低檐草帽,看不清面孔,活脱脱一幅偷盗贼人模样。
有巡街士卒路过,见两人鬼鬼祟祟,出手拦下,还不等盘问审讯。
健壮男子转过身,一撑草帽,露出冯林那张臭脾气大脸。
“什长,您这是干嘛去?”巡街领头的小兵有些错愕。
“你话怎么那么多,滚滚滚。”冯林甩了甩手,赶人走,恶狠狠道:“还有,遇见我俩的事谁也不许说,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几个小兵一缩脖子,不敢吱声,灰溜溜走了。
冯林并未出城,而是转到城北一处角落街道,房屋破落,但皆是士兵看守,还有一座简单架起来的望楼,上面站着哨兵。
这里是军狱,屋子里关押着作乱者,实际上不少人都是因为反对周文被抓了。
冯林两人躲在一处废弃屋墙后,向着军狱入口瞧着。
“冯老兄,咋个抢人?”另一名汉子扭头问道。
“抢啥抢,这要是被尚德知道,怕是要来二十真脊杖,俺试试能不能智取。”冯林说道,顿了一下,“黑三,实在不行再来硬的,不过不能伤人。”
“放心,我对战友下不了手。”
冯林过去和守门士卒交谈两句,士卒笑呵呵引着他进了间木屋,屋内阴暗潮湿,只有右侧墙上开了一个脑袋大小窗户,红色的光芒涌进来,在对面墙上映出一个不规则的矩形。
骤然进入黑暗,眼睛有些不适应,但还是看清角落草席坐着一人,长衣披身,头发散乱。
“这就是关钟辞的地方。”卫卒说了一声,然后退走。
见卫卒走远,冯林低声唤道:“机和,俺来救你了。”
角落的含糊应了一声,“看守众多,走不了的,你自己回去吧。”声音很奇怪,像是故意压嗓子说话。
大咧咧的冯林哪注意这些,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刀,“怕个啥,俺去了你的禁锢,咱俩一块冲出去,俺找了好兄弟在外面接应!”
还真是智取啊!
“不可,要是被尚德发觉此事,我二人有性命之虞,你还是走吧。”
一听周文,冯林顿时有些来气,赌气说道:“怕他干嘛!平时那是俺让着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贼曹史而已,待会我送你出城,往南逃进探龙山,肯定没人能找到。”
见钟辞不情愿,冯林催促不停,上去一把拽着王开,一使劲竟没有拉起来。
“咦?”
终于觉察到不对劲,“钟辞”也站起来,转过身,王开面色平淡,一拱拳。
“tm的咋是你!?机和呢?”冯林吓得差点蹦起来。
王开伸手向后指了指。
冯林一扭头,门口站了四五人,将光亮遮了大半,周文居中,一边是苦笑钟辞,一边是本该守在外面,现在满脸委屈,挤眉弄眼的黑三。
场面一度很尴尬。
周文一指他,恨铁不成钢道:“我一猜你小子就要来劫狱。”
“谁,谁劫狱了!我就来看看机和。”
幸好周文急着走,不打算在他这里浪费时间,于是高声道:“抬进来。”
两名守门士兵抬着一人大小的物件进了屋子,上面盖着一张草席,放到地上。
冯林试着用脚挑了一下草席,一具死尸,已经开始变味,应该是从战场上撤下来的。
“走了。”周文说道,几人出了屋子,冯林也赶紧追出来,他有很多疑惑,正不知从何说起。
“烧了。”话语简单明了,几名早已准备好的卫兵将柴火堆积在木屋,一个火把丢上去,熊熊烈火很快舞动起来,还有着噼里啪啦的爆响伴奏。
冯林黑三瞪大了眼,茫然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钟辞有了一丝明悟,但还有些关节想不通,跪倒在地沉声道:“谢贼曹活命之恩!”
周文并没有拦他,心安理得点点头。
“哦,原来这就是你的处理,搞了半天你不杀机和,害我白担心两天。”冯林后知后觉,见钟辞无事,对周文的怨气瞬间就没了,笑呵呵道。
“不杀?哼,军狱失火,钟辞不幸被烧死,这是众人看见的,你不要乱讲。”
冯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要追问,钟辞一拽他衣襟,示意他不要说话。
制止了冯林,见周文要转身离开,他忍不住说道,“我还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周文要放他,真就一句话的事。
周文停下来,叹了一口气,“太平道神上使,这个身份就够你死一万次了,大汉官府从不讲究招安,乱匪永远是乱匪。”
点了一句,没有再多说,作为穿越众清楚知道,汉廷外派平叛的几个将领都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皇甫嵩,坑杀十多万投降的黄巾军,就连死掉埋葬的张角都要挖出来,戮尸枭首。
豫州恰好是皇甫嵩平叛的重点对象,汝南、颍川两大郡更是重中之重。
等到郎陵城和郡城平舆恢复了文书来往,得知这里有一位黄巾神上使,猜猜官府会怎么做?
后世朝廷喜欢招安乱匪是因为剿灭不了,只能怀柔,但很可惜,大汉朝,不需要。
天子治下无乱民,如果有了怎么办?物理手段消灭呗。
事实上,白垣在前几天就要将钟辞下狱,全亏周文劝阻,偏偏原由还不能告诉钟辞,免得他心生芥蒂。
夜袭黄巾军,钟辞犯下死罪,周文趁势而为,将他下狱,再来个瞒天过海,制造一幅走水后钟辞惨死的局面,官府方面也就不会追究了。
钟辞很聪明,官府豪绅们对自己的敌意毫不掩饰,很轻松就想通了关键,有些哽咽道:“尚德之恩,无以为报。”
“好好活下去吧,这年头,能活一个是一个。”周文嘟囔一句,又给向远处招手,高喊:“走啦,走啦。”
两名身材瘦小者赶着七八匹军马过来,上面载着粮食军械。
这两人不是贼曹家的女眷吗?怎么女扮男装,看他们这架势,是要远行?
在场众人都升起这个疑惑,冯林快人快语,又对自己错怪周文心怀愧疚,急道:“尚德这是去哪?这外边兵荒马乱的,再出点事咋办?”
周文已然上了马,叹口气,“逃命!有缘再见吧,驾!”
群马绝尘而去,只留下错愕不已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