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闫达对自己如此亲近,况钟也不再计较丛柯氏与吴德的奸情。
一行人离开了大殿,闫达热忱地说,要况钟随他去丛雨府上歇息一晚,并且还说道:“当哥哥的久慕贤弟官名,今日得见,一解渴仰之思。今日定要与贤弟抵足而眠,好好请教为官之道才是。”
况钟无奈笑道:“承蒙闫大人错爱,下官哪里懂得什么为官之道了?”
“不然,贤弟平步青云,又得皇上垂青,定然于此道颇有心得,还望不吝赐教才是。”
况钟见他言语挚诚,知道此人醉心官场,只得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闫达道:“今晚权且将就一晚,待天亮后,我亲自安排人,送你们离开。”
“怎么,”况钟一愣,“闫大人这是要下逐客令了吗?”
“呵呵,岂敢?大明自开国以来,皇上再宠信一名臣子,每年也不过给他十天休沐之期而已。如今贤弟你年纪轻轻,累破悬案。皇上一高兴,赏了你足有一个月的休沐之期。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可见皇上对贤弟你信任有加。当哥哥的羡慕得紧呀。”
况钟静静地听他说着,一言不发。
闫达话锋一转:“只是,这七台村荒山野岭,实在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得好去处。待明日离开此处,我随贤弟去看看国清寺、桐柏宫,岂不好过在这里?”
“闫大人似乎忘了,这七台村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呀!”况钟的语气决绝。
闫达怔住了,随后笑道:“是了是了,瞧我这记性,教贤弟见笑了。不过……死的是一村民之女,倒也不必大惊小怪。依我看,此案就交由当地的县衙解决就好了。诶,我们到了。”
况钟一抬头,便见到面前有一座深宅大院。庭院深深,门口伫立着一棵环抱粗的老槐树,门楣上未悬匾额,但户对上悬挂的灯笼上,分明写着一个“丛”字。
闫达冲身后跟了一路的丛柯氏使了个眼色,丛柯氏盈盈走上前去,轻轻叩响了门板:“开门……”她的语调变得颤抖。
这个美貌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在狐仙庙装神弄鬼的人居然是深受皇上宠爱的臣子,就连知府大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她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况钟将自己的丑事说出来。此时,只怕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那吴德更是战战兢兢,不时用眼角偷瞄况钟。
但见况钟面色平和,对刚才的事情只字未提。
随着“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走了出来:“见过二夫人。”
“快……快去禀报老爷……就说知……知府大人来了。”
“是。”管家拜倒在地恭迎。
丛柯氏转回身来,冲着闫达勉强一笑:“知府大人请。”
闫达拉住了况钟的手:“贤弟,请。”
一行人进入了丛家。
二人刚行了七八步,便见前院正厅中有一人架着单拐,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上来,然后吃力地跪倒:“草民……草民见过……见过知府大人。”
此人说话气若游丝,一句话寥寥数字,竟然喘了许久的粗气,活像一只刚刚干完了粗活儿的老黄牛。
再看他的模样,五旬上下的年纪,面容瞿瘦,唇间胡须稀疏,只怕都可数得过来,一副病容任谁都可一眼认出来。
闫达对况钟说道:“贤弟,这便是丛员外了。”然后,他便让丛雨起身。
况钟打量着面前这个人,终于明白了为何丛柯氏与吴德说他不能人事了。病得这般厉害,只怕从正厅走到这里,都花费了好大一番气力。
“丛员外,本官与你引荐。这位是当朝的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大人,别看他年轻,人家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呀,小心伺候着。”
丛雨在下人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下拜:“草民丛雨,见过……”
“丛员外不必多礼。”况钟扶起了他,心里暗暗思忖:夫家病入膏肓,丛柯氏却背夫偷情,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他又注意到了丛雨腋下的那只拐杖,便问是怎么回事。
丛雨无力回答,闫达说道:“说起来,丛员外这样都有七八年了吧?他有一次上山,被毒蛇所伤,等家人赶到的时候,晚了一步,自此之后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丛雨点点头:“是……多亏了还有……老神仙,要不……我这条命……都保不住了。二位……二位大人,我们……我们里面请。”
众人进入了大厅,闫达与况钟坐在了正首,丛雨等人下陪。
顾诗筠刚刚落座,却对刚才丛雨的话甚是记挂,她问道:“丛员外,如你所说,老神仙真的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事?”
丛雨点头道:“不错……七……七台村,人尽皆知。”他用力喘着气,丛柯氏假惺惺地走上前去,抚了抚丛雨的胸口。
“不知丛员外是否听闻了,”况钟忽然问道,“令侄女丛小七,今日丧生火海。”
丛雨点了点头:“草民已经……着人送去了帛金。”
“不知你与令兄长丛田关系如何,为何不亲自去他家致哀呢?”
“大人……见笑了。自从家父……去……去世后,母亲也撒手人寰……兄弟姊妹皆殁,只留下了我与……大哥相依为命……我……本想亲自去一趟的……可是……可是……”他一口气没倒上来。
丛柯氏慌忙唤人:“来人呀,快把老爷的参汤拿来,快!”
管家连忙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参汤,递上前去。
丛柯氏端着参汤,小心翼翼地用汤匙喂给他喝。
丛田轻轻喝了几大口,气息总算是稳定下来,他说道:“可是您看我这身子,唉,恐怕没有几天活头儿了。玲儿。”
丛柯氏应道:“老爷,您说吧。”
“回头,你让吴德写几幅挽联挽幛,一并送去。另外,把咱们家下人派过去几个帮忙。小七这孩子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这当叔叔的一番心意。”
“是,老爷你就放心吧。”
况钟看着这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心中却疑窦丛生,他又问道:“昨夜,我刚刚来到村子,见村民们都聚在了广场,手中高举火把,似乎是要烧死丛小七,这是为何?”
“贤弟呀。”不等丛田回答,闫达先笑呵呵地说道,“你远来辛苦,这件案子不如就交给当地的县衙处理好了。我看,今晚你就和这位……这位顾小姐好好休息,待明日天亮后,我们一同去国清寺转一转。我给你引荐一位大和尚,这大和尚佛法高深,必能让你大有裨益呀。”
丛柯氏担心再聊下去,况钟便会说出自己的丑事,也应和道:“是是是,贵人一路舟车劳顿,该当好好安歇。来人呀,帮两位大人和顾小姐打扫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实则这些人并不知况钟要来,好在府中物件一应俱全,当即安排顾诗筠住在了后院,闫达与况钟住在了前院的厢房。
只是闫达之前说,要与况钟抵足而眠,因此两人睡在了一间房。
这间房间甚大,抵得上寻常三五间房间。
房中,放置了两张楠木大床,所陈设的家具,也都华贵无比。较之况钟在京城的宅邸,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奢华的器具,只怕朝中权贵,也无几人用得。
闫达拉着况钟进入了房中,笑呵呵地说道:“贤弟,来到此处尽管放心便可。别的不敢说,丛家的人,伺候我们这些当官的,还是很有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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