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里已经变为了况钟的宅邸,但是他每日里不是在礼部忙碌公务,便是四处查案,根本就未曾好好逛过这座宅子。许多房间,他从没有进去过。
有了皇上的旨意,况钟查案也就方便了许多。搜查证据这样的小事,其实大可交代应天府衙派来五六个衙差即可办了。但他还是请求拨调了锦衣卫。这些锦衣卫无孔不入,论搜证之严,恐大明天下无出其右者。
这些锦衣卫以王胜为首,听到属下向他抱怨:“王大哥,这岂不是天下奇闻吗,自古哪有朝廷命官让我们搜他家的?”
另一人说道:“就是,我们若是到了哪位官员的府上,他们都如同躲瘟神一般躲着我们,唯恐避之不及。”
王胜则对他们说道:“好了,休要多言。庞大人有交代,况大人怎么吩咐,我们便怎么做就是了。”
二十名锦衣卫忙碌了起来。他们平时多是抄家,必然弄得这户人家鸡犬不宁。可此时,他们深知况钟有皇上的圣旨,不敢得罪,所有东西都是轻轻拿起,细细勘验一番后又轻轻放下,进度无疑慢了许多。
况钟端坐在了前厅,品着老童刚泡好的一壶茶:“嗯――好茶!”
顾诗筠见他似乎胸有成竹,可心中难免忧虑:“况钟,难道你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他们毕竟都是锦衣卫呀。”
“哈哈,”况钟笑了,“放宽心便是了。为首的王胜,我自问还是了解的。当初我在靖安摔断了腿,不还是他帮着我推车吗?说起这个来,我倒疑惑了。你说,是不是王胜和我命理相克呀,要不然,为何我每次见到他,身上都带着伤?”
顾诗筠可没心情听他说笑,义正言辞道:“大明官员,有谁不怕锦衣卫?你可倒好,反倒带他们来了你家里搜查。若是其中一二人有所歹心,栽赃陷害……”
况钟打断了她的话:“纪纲如若真想害我,何必派这些人来?你不是教过我嘛,让我不可性情太过刚直。”
顾诗筠不解他此话何意。
只听况钟缓缓说道:“此案破了,还能记锦衣卫一份儿功劳。我听你的了,不会与朝中任何人结怨。我要站在正中间!”
顾诗筠听他言之有理,可细加揣摩,又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才好。
一壶茶水喝完,况钟又吩咐了老童煮了一壶好茶,送与了锦衣卫品尝。
王胜等人急忙道谢。他们觉得况钟没有官员的架子,眼下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一个个都有了亲近之意,干活儿更加卖力气了。
午时过后,果然便传来了消息。说在后院一墙之隔的偏房里,发现了端倪!
况钟听闻,不顾腿疾,拄拐走向了那里。步伐之快,顾诗筠都险些跟不上。她不由内心感慨:真不知道是御医手段高明,还是你遇到案子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二人来到了后院,王胜已经把守住了门口,上前拱手道:“况大人,就是这间屋子。”
况钟迈步进屋,但见靠着墙的一张床已经被抬到了一边,从黑白分明的痕迹上看来,这张床原本是被摆在了东边的墙角。
况钟隐约见到,白墙之上有黑色的印记。他走近去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见上面依稀写着两个字!那字迹虽呈现黑色,却不像是用浓墨所书。且书写草草,也辨认不出是什么字。
况钟略一沉吟,扭头对王胜说道:“王大哥,烦劳你去厨房,拿半壶醋,半壶酒来。”
“是。”
不一会儿,王胜便带来了况钟所要的东西。况钟先将半壶醋瓶口贴着墙壁,然后缓缓倒下来。棕黑色的醋漫盖住了那两个字。而后,况钟又拿过了那半壶酒,依法炮制。
待澄澈的酒液漫盖住了字迹后,众人见到了颇为惊奇的一幕,那两块印记竟然黑里透红,渐渐清晰了。当字迹完全显现后,在场众人都清楚地看清楚了那两个字――周源!
况钟这才说道:“王胜大哥,将这一点记下来,这两个字乃是鲜血所写。”
顾诗筠听罢大惊:“鲜血?”
况钟沉吟道:“用血来书写一个人的名字。要么,是对此人爱之愈深;要么,便是对此人恨之入骨。这里是以前周瑶的居所,她不可能爱上周源,那么只有恨了!”
顾诗筠只觉得况钟此言太过武断,她说道:“或许并非周瑶所写,而是别人写的呢?”
况钟却摇头:“看这血迹,应该是三四个月前写下的。若是别人所写,岂可随便进出周瑶的房间?再者,时间也对不上。”
况钟说完这句,便忽然沉默了,他轻轻摩挲着下巴,待那两道剑眉舒展开来:“王大哥,这间屋子一定还有线索,马上再找找!”
“是。”王胜随后便命人仔细搜寻。
顾诗筠见况钟这样,便问了一句:“你怀疑,周源才是凶手?”
况钟又摇头:“于理不通,若真的是周源,那么这便是一对禽兽父子了。可是你看这字迹,如此潦草,还写在了这么一处不易令人察觉的地方。我想,周瑶当时一定是心中恨意难平,却又无法对人言明。”
“况大人,这里有发现!”
况钟循声望去,只见六名锦衣卫翻过了大床,床底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这些字迹横七竖八,如有犬牙交错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刀刻上去的,望之令人心底生寒。
况钟觑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顿觉周身汗毛倒竖。原来,这上面所刻的文字竟然全都是诅咒周源的!诸如“周源道貌岸然,人面兽心”,“色胆包天、伪君子”、“假道学、死不足惜”……
况钟见到这些字迹,脑海中竟然莫名勾勒出了一个女子躲在床底,手持利刃在床底板刻字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呀!
刑部大堂,吕震、陈瑛、陈洽三人身着官服,走了出来。
大堂的公案之后,摆放了三把官帽椅。三人谦辞一番:“两位陈大人,请。”“吕大人请。”“吕大人、陈大人,请。”
坐在下首的况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呵欠。
吕震瞧见了,笑着说道:“二位,要我说,咱们大可不必这么推辞。皇上圣旨,让礼部况大人来查此案。不如就让他坐上来吧?”
陈瑛愣住了,陈洽却当了真,连忙拱手说道:“况大人,请上前来吧。”
况钟正色道:“不,下官只是旁听,三位大人莫要推辞了,请速速审案吧。”
吕震、陈瑛都是一样的心思,这功劳万不可让一个礼部主事夺了去,于是便坐了下来。
吕震一拍惊堂木:“来呀,带人犯!”
随着一声堂威,披着枷锁的周源被带了进来。他扑倒在地,嚎啕道:“大人呀,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呀!”
“大胆周源,你还敢说冤枉。你是如何杀害周瑶的,还不从实讲来?”
况钟听到吕震如此喝问,忽而皱起了眉头。
周源哭道:“大人,那周瑶是我女儿,草民岂忍心加害呀?大人明鉴呀,草民冤枉!”
陈瑛冷笑:“周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般的犯人,还真没资格来这儿。不妨跟你说了,这件案子皇上他已经知道了,责令三法司会审。识相的快快招了,若不然,我便动大刑了!”
周源道:“大人,草民真的冤枉啊。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杀了自己的女儿,可有证据?”
陈洽说道:“在周瑶的房中,发现了她写下的字,句句都是辱骂你这个做父亲的,说你人面兽心,还是个伪君子,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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