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源瞪圆了眼珠子,“草民斗胆,谁能证明那是小女周瑶所写?”
这句话,令三法司的三位大人登时哑然,他们相顾迷茫,不知道此案该如何审下去。
吕震最为老奸巨猾,这时索性笑道:“况大人啊,你今早将自己家里搜查了一番,可是当场说的,这周源是凶手,请教况大人,此案该当如何审理呢?”一句话,便将此事甩给了况钟。
况钟早就料到了这一节。他敢借用锦衣卫的人马,就不怕吕震等人会知道自己的行踪。他轻咳一声:“吕大人,下官的确是请锦衣卫前往鄙处搜寻。可是,下官从未说过周源便是凶手。只因大人一声令下,下官才来到了此处,不明白几位大人为何要将周源带来,还一口咬定了他是凶手呢?”
“你……你敢……”陈瑛怒极,可又无法反驳。
纪纲派人来了,说已经在况钟家中搜到了证据,周源便是凶手。于是吕震和陈瑛执意升堂审案,身为大理寺卿的陈洽觉得此事不妥,说皇上要况钟审案,三法司不便再插手。
陈瑛却嗤之以鼻:“陈大人,那况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若真被他破了这件案子,你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我与吕大人都是这个意思,速速升堂,查清此案!”
陈洽势单力孤,无法与他们抗衡,只得答应。
到了此时,不过三言两句,先是被周源驳得哑口无言,又被况钟辩得无话可说。
堂上的三位大人,可说是代表了大明刑狱的权威,此刻却一个个灰头土脸。
陈洽站起身来,拱手道:“是我等唐突了,况大人,案情如火,皇上有对此案着实记挂。还望况大人能够指点一二。”
况钟对这位大理寺卿颇具好感,还礼道:“陈大人放心,况钟既然接了圣旨,自然会查清此案。只是暂且要委屈周员外了。”
周源见他看向了自己,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况……况大人。”
“周员外尽可放心,”况钟笑眯眯的,“这一次是三位大人糊涂了。”
吕震和陈瑛心生不忿:岂有此理,竟敢如此诋毁上官?
况钟继续说道:“这样好了,我备下一桌酒菜,与周员外压压惊。请务必赏光。”
周源心下狐疑,说道:“不敢劳动大人,家中还有琐事,绸缎庄的生意也暂且走不开。还是罢了,草民心领了。”
况钟却微笑着说道:“周员外就不必见外了。话说前几日我去了一趟秦淮河畔的万花楼,呵呵,好酒好菜好景致,那里的姑娘更是绝代佳人呀。周员外,请吧。”
周源知道势成骑虎,无法拒绝,只得从命。
而在刑部大堂外,见况钟和周源上了车走远后,石狮子后面闪出了两个人影。正是顾诗筠与公孙修。
公孙修说道:“小姐,况大人果然和周源走了。”
“嗯,那就按况钟说的办吧,公孙大哥,我们马上去周家。”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秦淮河畔却已然热闹了起来。
车辆停靠在了万花楼的前面,还没来得及下去,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已然迎了上来:“哟,大爷,真是许久不曾来过了呢,奴家想你想得心肝都疼啦。”
二人下了车,被这群姑娘簇拥着进了万花楼。
老鸨殷勤地走过来:“二位大爷,万福万福。”她一抬头,却看到了况钟那张脸,顿时错愕。
况钟嘿嘿一笑:“万福不万福的无所谓,我也不稀罕。不过颜妈妈,你这儿是出了名的贵。一会儿别狮子大开口,管我要一万两银子就好。”
老鸨没想到况钟去而复返,她还记得上回,况钟没银子付账,若不是有个人出手阔绰,况钟那一晚定然要挨顿打,被赶出去。
但是老鸨在风月场中也厮混了十几年了,她一双凤目悄悄往旁边打量了一眼。见况钟身边这位,虽然垂头丧气,但身上衣着华贵,单瞧那腰间宫绦的玉钩,想必就值不少银子,因此也不和况钟置气。
她谄笑道:“公子说笑了,那回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受了伤了还能来捧姑娘们的场,真是让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再说了,这万花楼是小本生意,公子也一定能体谅的。”
况钟干笑:“体谅,体谅。”然后扭头对周源说道:“周员外,您都听见了吧?人家这才是小本生意呢。”
“两位,别站着说话啦,楼上请吧。”
况钟让周源先行,二人跟在了老鸨身后,一步步上了楼。
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内,况钟先是叫了一桌好酒好菜,然后吩咐老鸨:“去,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叫来,陪陪这位周老爷。”
老鸨笑得花枝乱颤:“那公子你呢?寡酒无味,不如我也给您安排一个。”
“嗯嗯嗯,”况钟拼命点头,“就那个,那个什么香雪,对,陪过周公子的那个。”
老鸨犹豫着看了他一会儿。
况钟笑道:“怎么,怕我没钱吗?”他指着周源说道:“知道这位周老爷是谁吗?长利绸缎庄,就是他的!有钱人!”
青楼妓馆,一年也要做上不少的衣服。那老鸨又认识周诉,一听说这便是周源,连忙扑上来了:“哎哟,难怪今天一早就听到喜鹊在房檐上叫呢,原来是周老爷大驾光临了。真是瞎了我这对招子了,罪过罪过。”
周源连忙缩了缩身子,他向况钟求救:“况大……况公子,这如何使得?”
“周老爷放心便是,今日那三个草包让您受委屈了,在下理当赔罪才是。且请安坐。”
周源心里七上八下:说好了赔偿我,如何又说我有钱了?
待得酒菜上来后,况钟好似七八天水米未进,风卷残云吃着桌上的美酒佳肴。这一幕,看得周源都呆了:好家伙,瞧这吃相哪像什么朝廷命官?活脱脱是逃难的流民!
况钟看着他:“周员外,别客气呀,快吃吧。”
周源悻悻然,摆了摆手。
况钟明白了,咧嘴一笑:“哦,是了。周员外锦衣玉食,自然看不上这些了。唉,我就不一样了,打小父母双亡,吃了上顿没下顿。周员外,你可不许取笑我。”
“公子自便就是。”
夜幕垂降,漫天星斗悬于夜空中,发出了幽暗的光。突然,两道黑影从周宅的后墙翻了近来。
那身材娇小的黑影比了一个手势,身材高大的那人轻轻一点头,纵深跃入了黑暗之中,须臾便不见了。
身材娇小者贴着墙根蹑手蹑脚而行,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走不多远,便见到了一座亮着灯的阁楼。黑影停下了脚步,心道:是了,这便是关押周秦氏的那座阁楼。
黑影轻轻走上前去,摘下了面罩,露出了顾诗筠那张俏丽的脸庞,她轻轻濡湿了指尖,在窗户上戳破了一个小洞,觑目向里望去。
只见周秦氏坐在了椅子上,神情哀婉,眼神落寞,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顾诗筠同为女子,见到这一幕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若凶手真是周源,周宅就此散了,这个女人又该如何活下去呢?
突然,前院响起了急促的锣声,有周宅的下人高喊道:“有人翻高头(小偷)了,快起来,家里来了翻高头啦!”
顾诗筠一惊,正要躲避,不料,屋内的周秦氏忽然起身,她走到了窗口的方向,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奈何门窗都被锁死加固。她使劲摇晃了两下,便放弃了。
周秦氏满脸泪痕,轻声抽噎。口中更是喃喃念道:“瑶儿……我苦命的瑶儿……”
顾诗筠震惊无比!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