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氏明明疯了,但是她的举止神态,却全然与常人无异。
顾诗筠正在惊疑之间,闻听一阵嘈杂的脚步来到了后院:“那翻高头像是奔后院去了,快快快,都跟上。若是丢了半文钱,老爷回来后就由你们承担!”喊话的这位,正是周宅的管家周越。
顾诗筠顾不得许多了,她抬头看了看这座阁楼,二楼也不甚高。她便轻轻点足,身子跃起,抓住了屋檐下的椽子,而后一记后翻,来到了一楼的屋檐上,趴在上面不动了。
只见远处有几只火把的光传来,摇摇曳曳,仿佛是夜间的鬼火。周宅的下人们来到了阁楼前,寻找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
“二爷,什么都没有啊?”
“废物,眼看那人来到了后院,怎么可能没有呢?去,接着找。”
众人又找了半刻,也无发现:“糟了,二爷,会不会是这翻高头的调虎离山,故意引我们来后院呀?”
周越一凛:“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前院,快!”他连忙带人去了前院。
待他们散去了,顾诗筠松了一口气,心里不免埋怨起了公孙修:况钟常说公孙大哥有勇无谋,看来果然没错。明知道我就在后院,却还将他们引来了这里。
顾诗筠悄悄起身,正要离去,却不想身后的一扇窗户露出了一条缝隙。她回头望去,原来周源百密一疏,竟然忘记锁上了二楼这扇窗户。
顾诗筠打定了主意,她溜进了阁楼之中。虽然只是在二楼,却也闻到了那屎尿遍地的臭气,她强忍着这股味道,慢慢走下了楼梯。
而楼下的秦秀娘,听到了声音后,她站起身来,惶恐地蜷缩在了墙角,似乎惧怕着世间最恐怖的怪物会从楼上下来。
当顾诗筠走下楼后,秦秀娘愣住了。这二人彼此对望,许久都没有说话。
而在万花楼,况钟酒足饭饱,拍了拍肚皮:“哎呀,肚子呀肚子,今天我也算对得起你了。”
周源见酒菜用罢,便说道:“况公子,在下家中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况钟扭头对香雪笑道:“瞧见没,周老爷要走,你们还不赶紧陪陪他。”
香雪听罢,站起身来扭动着腰肢,双臂轻轻揽过周源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坐着他的大腿,声线魅惑地说道:“周老爷,不要急着走嘛,出来玩岂能不尽兴呢?”
而正在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汉子站在了门口,一双眼神往屋内扫视。
况钟连忙起身:“公孙大哥,可都办妥了吗?”
公孙修点了点头。
“好!”况钟突然大叫一声,吓得一旁的周源连同两位姑娘都惊了一下。况钟笑容可掬地看着周源,口中却对公孙修道:“公孙大哥,咱得麻烦周老爷换个地方说话了。”
瞬间,周源的脸上血色尽褪。
依旧是刑部大堂,这一次,不仅有三法司的三位大人在,堂下左边端坐着汉王朱高煦,他的下首乃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而右边则坐着应天府尹向珤,下首便是况钟。
一声堂号过后,周源披枷带锁,再次被带了进来。
吕震用力拍打惊堂木:“大胆周源,当着汉王殿下的面儿,你还不从实招来?”
周源吓得双膝发软,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朝廷高官?只得磕头如捣蒜,诚惶诚恐:“王爷千岁,列位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冤枉啊,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啊!饶命啊,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朱高煦嗤笑:“这个周源,也太没骨气了吧?正事没说,上来先求饶。”
堂上除了陈洽、向珤、况钟,其余的人都跟着笑了。
吕震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来人呀,带周秦氏。”
听到这个名字,周源竟浑身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竟然见到了一身缟素的周秦氏,她已然梳洗干净,虽然那道烧伤的疤痕仍旧可怖,却与之前那副疯婆子的样子迥然不同。
周秦氏拜倒堂下:“民妇周秦氏,见过汉王爷,见过各位大人。”
“周秦氏,本官且问你,你姓什么叫什么,夫家是谁?”
“回大人,民女原名秦秀娘,夫家乃是这堂上的周源。”
“可有儿女?”
“原有一女,名周瑶,年方十六。”
吕震又问道:“如此说来,你并没有疯。”
“是,民妇从来没有疯过。一切全都是周源所逼迫,不得已才这样。”
“好,你暂且退在一旁。”
吕震想要接着审问周源,不想秦秀娘突然喊道:“大人,民妇有天大的冤情,求汉王爷、求各位大人与民妇做主呀!”
朱高煦笑了:“今天这刑部大堂有意思呀,本王没有白来。你说吧,有什么冤情?”
“回汉王爷,民妇今日要告周源!他禽兽不如,奸污了我女儿周瑶,还……还将她推入了井中!”
堂上众人,除了况钟,所有人都惊讶得“啊”了一声。
吕震拿过了惊堂木,重重一拍:“周源,他说得可是实情?”
周源哭喊道:“假的,大人,是假的。贱内有疯病,时不时就要犯病,她这……这是她疯病又犯了,大人万万不可信呀。”
吕震听他这么一说,也为难了。这虽然是周源的一面之词,却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在胡说。
况钟此时终于开口:“好呀,今日有诸位大人在此,汉王殿下也纡尊降贵来到了这刑部大堂。不如这样吧,我等一同联名上奏,请皇上拨派一位御医来此,诊断一番。天下医术之精湛者,莫如宫里的太医院了。若是他们说周秦氏的确有病,我们就姑且信了你周员外的话,如何?”
周源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秦秀娘两行浊泪涌出了眼眶,她愤恨地盯着周源,咬牙说道:“你这个畜生,你也有今天!我打死你!”谁都没想到,秦秀娘突然扑过去,伸手打落了周源的东坡巾,揪住了他的发髻,对他又抓又挠。
朱高煦一拍桌案:“反了,真是反了。来人呀,把这个疯女人拉出去,给我打!”
况钟生怕秦秀娘又被他打死,赶紧说道:“殿下且慢,此案,周秦氏是关键。她只是经历了丧女之痛,又被周源诬陷,锁在了后院。情有可原啊。”
向珤、陈洽二人也急忙谏言。
朱高煦也知道,不可能将这些人全部打杀,免得明日皇上问起来,死无对证。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卖你们仨一个面子,把周秦氏押下去吧。”
待周秦氏走后,周源久久都没有醒过神来。
吕震正要继续逼问,忽然听朱高煦说道:“纪纲呀,听说你们诏狱有一种刑罚叫什么来着,哦对,弹琵琶是吧?你给本王说说,什么样的手段呀?”
“汉王殿下果然见闻广博,不错,锦衣卫诏狱中确实有此手段。我们将二寸长的匕首插入犯人的肋骨之下,一边各是五把匕首,然后像弹琵琶一样来回拨动。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犯人便皮肉碎裂如丝,哀嚎不止。这种刑罚,便是有天大的罪过,那犯人也得招认!”
这番话,显然是说与周源听的。周源手脚止不住地发抖,他连忙爬到了朱高煦的面前,不停地磕头,砸得地砖嘭嘭作响:“汉王饶命,汉王饶命!”
朱高煦陡然火气,一脚将周源踹翻。他本就是行伍出身,统兵之将。这一脚下去,便让周源吐了血。“不想死就快说!”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