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1387/514891387/514891447/20200729162511/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况施主,请近前坐吧。”许久之后,让辞大师缓缓开了口。
况钟听他声音,觉得这位和尚年纪不是很苍老,甚至颇有洪钟之音。他说道:“多谢大师。”走上前去,坐在了让辞身边的那只蒲团上。
让辞这才转过了身来。
况钟暗暗吃了一惊,之前见那位不让和尚,年逾五旬。猜想他的师父至少也要年近古稀了,岂知面前这位让辞大师,却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眼如丹凤,眉分八彩,鼻似玉柱,唇恰刀刻。就连那一把短须,都显得神采飞扬。
让辞见他一双明眸不住地在自己脸上打量,便淡淡一笑,说道:“况施主,想是足下在疑惑,为何贫僧这把年纪,却收了偌大年纪的徒弟。”
况钟收敛起了轻视之心,连忙说道:“不敢。”
让辞手持佛珠,感慨说道:“此中自有另一番故事,不足与足下道。”
况钟说道:“今日承蒙大师出手援救,在下不胜感激,只是我那位朋友……”
让辞面上微微露出了一种失落,他稍迟片刻后又露出微笑,说道:“况施主请放心,你那位……朋友,身体康健,只是偶感风寒。”
“多谢大师,在下这里有份心意,不敢说是诊金,权当贵寺的香火钱。”
让辞看着他手里的这张宝钞,并没有接过去。
况钟会错了意:“大师莫非嫌少?”
让辞轻轻摇了摇头:“况施主在何处高就?”
况钟坦诚道:“在下不敢隐瞒,如今在礼部行走。”
让辞点了两下头:“哦,原来是礼部况大人,失敬失敬。”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佛珠捻动得更快了。
况钟说道:“大师,在下此番前来,另有一番相求。”
可是这让辞和尚怪得很,此时的他闭着双眼,并不再与况钟说话。
况钟顾不得其他了,快言快语:“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皇上为了此事耗尽心力。听闻大师您有妙手回春之能,况某特意前来求医的。”
让辞仍不理会。
“我今日出得城来,便直奔禅得寺而来,哪知道天降大雨,寸步难行。您也看到了,我那位朋友也因此生了病。求求大师看在况某一片挚诚,进宫为娘娘诊治。”
况钟话音刚落,让辞捻动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那闭紧的双目终于缓缓睁开了,只听他问道:“况大人是从何处得知贫僧所在的?”
“实不相瞒,是鸡鸣寺的道衍大师相告。”
让辞的嘴角浮出了微笑,说道:“这个道衍,不守信诺,贫僧要死于他手里了。”
况钟大惊,不解让辞此言何意,他说道:“大师多虑了,道衍大师乃一代大德。何况若是您能医好皇后娘娘,皇上必然会重赏,重修禅得寺,有何不可?”
他此话甫一出口,便听“咣”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不让和尚手持一根碗口粗的铁杖莽撞地冲到了况钟的面前,“呼”地将铁杖扬起,咆哮道:“狗官,今日我就先杀了你!”
况钟吓得魂不附体,眼见那根铁杖冲着自己砸了下来。若是这一杖落到实处,只怕他要被砸得脑浆迸裂。
“放肆!”让辞突然高喝一声,只震得佛堂嗡嗡作响。
那碗口粗的铁杖生生地停在况钟的头顶,距离不过一两寸。这支铁杖少说也有七八十斤,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只怕这不让和尚得有几百斤的膂力。
不让和尚虽然被师父喝止住了,但是心有不忿:“师父,这狗官是姚广孝派来害你的呀!”
让辞却面色平和:“道衍若想害我,岂会派他来?退下。”
“师父!”
“退下!”
不让只气得浑身发抖,他长叹一声,收了铁杖。走出佛堂的时候,他回身恶狠狠地盯着况钟:“狗官你给我听好了,若是你敢害我师父,我第一个饶不过你!”
见不让走了,况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竟然会惹来杀身之祸。
“施主勿怪,小徒慧根极浅,性子急了些。”
“大师,”况钟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为何呀?道衍大师提起你的时候,甚为钦仰,为何不让师父却说他会害你呢?”
“不过是些旧日恩怨罢了。况施主,贫僧德行浅薄,皇后娘娘何等身份?贫僧不过是一和尚,须持戒。进宫诊病之事,万勿再提。”
“大师,况某言语失当,但都是肺腑之言呀。既然道衍大师都极力推崇,大师您必然有过人之处。出家人慈悲为怀,望大师搭救则个。”
让辞见况钟言语诚恳,便问道:“皇后娘娘的病,可是由你而起?”
“并不是呀。”况钟困惑他为何有此一问。
让辞道:“贫僧也曾与不少官员打过交道,这些人巴不得自己能撇清一些干系。既然不关况大人的事,你又何必如此劳心呢,莫非想居功?”
况钟一愣,当即不假思索地答道:“为臣之道,自当忠君。皇上为了娘娘的病,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况某身为人臣,岂能坐视不理?”
“想是为了升官发财吧?”让辞竟然轻笑一声。
“大师!”况钟站了起来,“况某虽然官职不高,却也不要把我小觑了。我出身布衣,承蒙先考生前教诲,深知为官清正。不才得遇道衍大师赏识,皇上提拔,方有今日。一身官服穿在身上,终日夙兴夜寐尤恐有负圣恩。若是做出有违朝廷法度之事,岂非上对不起皇上,中对不起先考,下对不起百姓?况某虽然不是什么天下闻名的大人物,却也知道良心二字!”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痛痛快快地讲心里话全都讲了出来。
让辞扭头看着破败的菩萨像,忽然发出了一记感慨:“高居庙堂,满口仁义忠君,事到临头却想着明哲保身,正是你们这些人呀!”
况钟听罢,更加恼怒,他正要争辩一番,忽然传来了汝阳高喊呼救之声。
况钟震惊,连忙跑了出去。
他来到了厢房,只见那不让和尚挥舞着铁杖,正在追打汝阳,口中还高声喊道:“奸贼,今日让你们有命来得,无命回得!”一挥铁杖,砸了下来。
汝阳虽然懂得些拳脚,却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如何是不让的对手?何况她此时还身体抱恙,只得匆匆闪过。
那铁杖裹挟着劲风,擦着她的衣角掠过,“嘭”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一张本就破旧的八仙桌登时化为了齑粉。
汝阳花容失色,跑到了况钟的身边。
不让和尚气得哇哇大叫,他提着铁杖追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兜头砸下来。
况钟只得将汝阳护在了身后,大喝一声:“大胆,此乃汝阳公主!”
不想,不让和尚听到后只是愣了一下,他的棍势稍止,却又喊道:“管他娘的什么公主,老子一并宰了!”又是一杖当胸横扫过来。
二人已经无暇闪避,汝阳害怕得将脸埋进了况钟的胸口。
“住手!”院中,忽然传来了让辞的声音。
不让只能收住了铁杖。
院中渐渐传来了颂佛之声:“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
况钟心知让辞吟诵乃是《心经》,这篇经文在他的口中吟诵而出,如空谷足音,三日绕梁。
原以为,徒弟必听师父的。不料不让一个箭步,生生撞开了门口的况钟与汝阳,冲到了院中高喝:“今日念佛,明日也念佛,你都念了四年了,佛祖可曾保佑过我们吗!?”
月下,他表情狰狞,如同一只堕入魔道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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