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扭头望去,只见说话者正是陈瑛,与他同来的,自然是吕震与陈洽了。仨人褪去了公服,换上了常服。
况钟走上前去,却也不再行礼,只是说道:;陈大人说笑了,若是想灭迹,昨日何必报案?
吕震面上挂着一种耐人寻味的阴笑,不语。
陈洽说道:;来得匆忙,也未曾让贵府管家通报,径直闯了进来,况大人勿怪。
况钟只是冲陈洽行礼道:;陈大人言重了,理当如此。请。
三位官员带来了十几个人,这十几名官差围着井口搜寻着蛛丝马迹,就连陈洽也参与其中。
而吕震与陈瑛二人则端坐在了凉亭之中,况钟陪座在了下首。
吕震饶有兴致看着周围的景色,说道:;呵呵,况大人呀,你这宅子虽然小了一些,但这后花园的景致倒也着实风雅。看来,花费了一番心思呢。
况钟知道眼前这二人与纪纲都是一丘之貉。吕震此言,明显是在替纪纲说话。他便说道:;大人谬赞了,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而已。
陈瑛道:;奇怪,况钟,听说你初到应天呀,如何买得下一座宅子呢?
况钟心中冷笑:明知故问。但他还是据实说道:;回大人,这座宅子并非是下官买下的,而是有人送的。
;哦?收受贿赂。陈瑛一拍大腿,转而问吕震,;吕大人,您是刑部尚书。况钟身为六品主事,居然收下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依《大明律》,该当何罪呀?
吕震微闭双目,笑着说道:;受财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七十,每五贯便要加一等,至八十贯即处绞刑。
孰料,况钟突然拊掌大笑:;说得好,吕大人您说得对呀。纪大人想来是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他的俸禄如何能买的下这么大一座宅子?一定要好好查一查。
吕震蓦地睁开了双眼,与陈瑛面面相觑。这二人本想借机让况钟难堪,没想到况钟一句话便引到了纪纲的身上。吕震顿时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笑着说道:;戏言而已,不过是戏言而已。
况钟却正色道:;宅子乃是纪纲所赠,下官曾经拒绝入住。后来皇上下旨,为臣者怎好违拗?所以才搬了进来。下官愚见,若是想破此案,不妨先问问纪大人,宅子是从何人手里购得的。
吕震没料到况钟竟然会将案情牵引到纪纲的身上,他不由看向了陈瑛。
陈瑛会意,清了清嗓子:;况钟,我与吕大人是奉了皇命,三司会审。三司三司,可不包括礼部吧?就算是要与礼部参详案情,那也是郑大人亲来,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是是是,下官位卑言轻,三司会审,只望大人三思。
陈瑛哑然。
只说了这几句话,吕震便知道况钟机智擅辩,于是想打个圆场,便哈哈笑道:;况大人不要多心,你也精通推勾狱讼。本官与陈大人也只是照例行事,既然你说不知道,也罢,我们就问问纪大人也无妨。
众人一番搜寻,什么都没有找到。后来询问了管家老童才得知,纪纲买下了这座宅子之后,曾派了几十个人细细打扫,即便是当时留下了什么线索,也早已找不到了。
无奈,三人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况宅。
临上轿之际,陈瑛恨恨地看了一眼况宅的匾额。
他们几人走后,况钟心结难开,始终想着这件案子,他便找来了老童:;三司会审,可是在刑部大堂吗?
老童点了点头:;正是,往年听说有什么案子了,都是在那个地方。
况钟随后便吩咐备马。
;大人,还是给您备轿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人照应。老童担心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况钟遇到什么意外就麻烦了,所以想让那四个精壮的轿夫保护况钟。
况钟却拒绝了,坚决要一匹马,而且不许下人们跟着。
老童只得遵从。
况钟骑术不精,却也将将可以。他来到了千步廊,下马后,值守的兵丁拦住了他。况钟拿出了告身牌:;我乃礼部主事况钟。
那些兵丁见到了告身牌,遂请况钟入内。
况钟到了这里,却没有去礼部,而是去了千步廊的后面,直奔锦衣卫。
到了那里通传后,况钟进入了屋内,只见纪纲正在处理公文,对手下说道:;好,按照皇上的朱批照做就是了。
那名锦衣卫领命而去。
纪纲见到况钟,呵呵一笑:;况大人,稀客呀,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官这里了?
;纪大人,我……下官有要事要找您,大人所赠的那座宅子,原来的卖主是谁?
纪纲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唔,今日早朝的时候听说了,说那座宅子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唉,我本出于一阵好心,没想到反倒连累了贤侄呀。
况钟可不想听他叫得这么亲热,只是说道:;纪大人,赠宅之恩,况钟没齿不忘。只是案情如火,望大人能告知详情。
纪纲却笑了:;对不住了,况大人。本官执掌锦衣卫,大大小小也破过不少案子,如今案情还不明朗,个中细节岂能说与涉案人知晓?若是三法司的人来寻我,说也便说了。望况大人见谅。
况钟心下沮丧,但也无可奈何。纪纲虽然奸谲,所言却是事实。
而正在此时,有人来报:;纪大人,刑部的武安前来谒见。
;呵呵,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纪纲丝毫不慌乱,反而颇为炫耀地看向况钟,他随后对手下说道,;叫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身劲装的武安快步走了进来,躬身下拜:;下官武安,见过纪大人。
;起来吧,找我什么事呀?
武安地上了拜帖:;吕大人在刑部备下了薄酒,请大人过府一叙。
纪纲接过了拜帖,打开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你回去给你家大人带个话儿,就说本官马上就到。
武安又说道:;车就在外面,小人候着大人。
纪纲愣了一下,干笑两声:;呵呵,好,你们大人这是怕本官要跑啊。
;不敢。武安说话的声音颤抖着,显然对面前这位锦衣卫指挥使怕到了极点。
;况大人。纪纲忽然叫了一声,;如何,敢不敢陪本官走一遭?
况钟求之不得,他见吕震准备得如此充分,莫非真的是要提审纪纲吗?况钟急忙说道:;下官听候大人吩咐。
就这样,二人乘坐上了刑部的马车,驶出了皇城,直奔太平门外。
来到了这里,吕震亲自出迎:;哎呀呀,恭迎纪大人。
纪纲与况钟下了车后,纪纲也迎了上去:;何劳吕大人亲自出迎呢?哟,二位陈大人也在。这是要对纪某三司会审了吗?
吕震笑道:;纪大人真爱说笑,我们这三个人加起来,恐怕还及不上你锦衣卫的一根手指头呢。今日只是我等略备薄酒,请纪大人过府一叙而已,请。
;吕大人言重了,请。
众人入内,而除了陈洽与况钟行礼之外,其余的人仿佛都没有见到况钟一般。
穿廊过户,来到了刑部的一间厢房内,这里早就燃起了火炭,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众人宾主坐定。
在座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而况钟只是区区六品主事,他踌躇着该不该入席。
陈洽道:;况大人,来,坐我身边。
况钟见其余人等没有反对,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陈瑛鄙夷说道:;今日在座的都是三品以上的要员,况钟,你坐下来可要懂点儿规矩才好。
况钟却笑了一下,仿佛是对他这句话的嘲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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