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连忙说道:“武师爷,扶我起来。”
武直忙不迭照办了,然后将靠在桌旁的拐杖递给了他。
况钟架着拐来到了方德聆的房间,推开门后,只见公孙修笔直地站在了门口。
况钟问他:“可曾有人来过?”
公孙修心想:大家将尸体搬离这个房间也没多少时候呀。他摇了摇头。
况钟松了一口气,随后艰难地跪在了倒下的方凳边,说了声:“掌灯。”
屋内已经有了一盏油灯,武直又急忙拿来了两盏灯,全都放在了况钟面前。况钟凑着灯光,看到这只漆黑的方凳,凳面干净如新。况钟马上起身,又架着拐离开房间,来到了方德聆的尸体前。
他重新坐在地上,端详着方德聆脚上的那双鞋。
正在这时,沐昂和顾诗筠并肩从后院走来了:“况钟,我们已经问完了。这是笔供,呶。”
况钟却没有接过来,只是仍旧盯着方德聆的鞋子问道:“你们怎么看?”
谁都没有说话,齐鸣远却觉得此事应该表现一番,将功折罪。他上前说道:“几位大人、小姐,恕下官直言。这个方德聆……像是自杀的。下官承认,当初我确实不检点。方德聆与我结了仇,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重新见了面。方德聆必然觉得下官会追究此事,其实下官哪里会与他计较?”
况钟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齐大人的意思是,方德聆一害怕,索性上了吊。”
“正是。唉,其实德聆兄把我想得小气了,纵然以前有诸多误会,下官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呢?”
沐昂一不喜欢况钟,而不喜欢齐鸣远,就连他们二人的对话都听不下去了。
他轻笑一声说道:“笑话,你一个小小的芝麻官有什么可怕的?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有本将军为他撑腰,几时轮得到你说话?”
齐鸣远面如灰土,连声说道:“是是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况钟笑了:“沐大人所言不错,方德聆绝不可能因为惧怕齐大人的官威,就要上吊自杀。何况,他正在为妻子服孝,孝期未满,为何偏偏这时候自杀呢?即便是早有自尽的打算,也要等到服孝期满吧?否则,何必为亡妻服孝?”
顾诗筠惊愕道:“难道方德聆并非自杀?”
况钟说道:“适才我所说的只是其一;其二,大家请看死者的鞋子,鞋底沾满了灰土与泥巴,可是他上吊踩的那把凳子,却是干净如新,半点儿灰尘都没有;其三,你们看他颈部的勒痕,对比他上吊的那根绳子,明显粗了许多。”
众人仔细端详着方德聆,一一比照况钟所提出的这几个疑点。
况钟最后说道:“当然啦,还有其四,也是最为关键的证据:那便是死者颈后同样有勒痕,若是死者自缢身亡,颈后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公孙修上前,抬起方德聆的头,众人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道青得发紫的泪痕,果如况钟所言。
顾诗筠惊讶得半晌才说出话来:“凶手……与杀害郑光何笙的,是否是同一人?”
况钟道:“绝对是!”
齐鸣远不想让本县背负这样一个恶名,便说道:“况公子为何如此肯定?或许……或许是方德聆与人结了仇,那人跟踪至此,杀害了他,而后遁走,也未可知呀。”
况钟却道:“托齐大人的福,这里前后都有捕快大哥们把守,这几日又没有生人来过。莫说是外来的凶手了,只怕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呀。”
齐鸣远听罢,汗水涔涔而下。他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巴结上司,反倒给自己惹来了祸殃。
顾诗筠沉吟道:“没有外人来过,也没有人离开……难道是!”她猛然悟透了况钟的话是何意。
况钟点点头:“凶手,恐怕就在我们之间。”话音刚落,他一双星目如利剑一般,刺向了蜷缩在角落中的常青。
常青倒是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反倒呵呵一笑:“怎么,你怀疑我是凶手吗?”
况钟也笑了:“常老前辈你们一行四人来此聚会,可是现如今三人遇害,此三人都与你相识。何况前不久,这方德聆刚和你产生口角,不知道常老前辈你作何解释?”
常青笑了:“别忘了,从你们落水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你们旁边,要说杀人,老子可他奶奶的没工夫。”
公孙修瞪起了一对铜铃似的大眼珠子:“那之前呢?方德聆不可能这么快断气!”
常青继续笑道:“嘿,巧了,在这之前呀,我一直在门口喝酒。诶,门口值守的这两位捕快兄弟,我还请他们喝酒了呢!”
况钟看向那两名捕快,二人躬身答道:“不错,常先生自从日落之后,就在门外喝酒。后来夜深了,就回到了大厅里继续喝酒。我们当差的也喝了两口,以求御寒。”
常青嘿嘿笑道:“怎么样?他奶奶的,老子一辈子都不会说谎,我也发愁呀!”
况钟见他神情傲然,颇有几分挑衅之意。但从方德聆尸首的情况来看,他死去不过只有两个时辰。常青一直有不在场证明,这该当如何是好?
况钟转过身来,问那两位捕快:“两位大哥,敢问今夜一直是你们在此值守吗?”
那二人答道:“正是,日落之后,是我们,要一直等到寅时才会有同僚来接替我们。”
衙门里的人,总不可能替常青作伪证。
天渐渐要亮了,沐昂、顾诗筠、况钟与公孙修聚在了一间屋子里。
公孙修一拍桌子:“一定是常青,绝不会有错的。一共就四个人,偏偏就他没事,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沐昂也点头说道:“公孙修所言不错,常青老奸巨猾,先后杀害了三人,我们身为公门中人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便看向了顾诗筠,询问的眼神中又带着些许的期盼。
顾诗筠当然明白沐昂是何意,她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如今看来,证据确凿,常青的确是凶手无疑。只是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吗?我觉得……此案尚有疑点。”
她话音刚落,三人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况钟。
只见况钟双手抱头,深深地扎着。
“况钟,况钟?”顾诗筠轻轻唤了两声。
奈何况钟全无反应。
公孙修也喊了一声:“况钟!”
还是没有半点儿回应。
沐昂可没有耐性,他大力一拍桌子:“况钟!!!”
况钟周身一抖,睡眼惺忪:“啊,何事?”但见他双目失神,嘴角还流出了口水――刚才竟然是睡着了。
顾诗筠恨铁不成钢:“况钟,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睡觉?”
况钟打了一个呵欠:“啊――诶,一宿没合眼,累了半天了,坐下来就睡着了。”
沐昂冷笑道:“况钟,难道你是在梦里找周公破案不成?”
“着啊,正是如此!”况钟拊掌说道,“周公他老人家说了,常青不是凶手,我可以睡觉了。”
沐昂当然不信,他知道这只是况钟胡言乱语,借周公之口说出他自己的看法而已,遂问道:“何以见得?”
况钟道:“诶,不是刚才诗筠……顾小姐说了嘛,常青若真的是凶手,杀了三人还不跑,那除非他跟隋虎一样,疯了!”
沐昂神色不悦,况钟这次借顾诗筠来说出这句话,反倒让他不好质问下去了。
顾诗筠轻声问道:“长居客栈,从没离开的只有我们这几个人加上常青……况钟,凶手真的在这些人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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