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滞住了,况钟只觉得周身毛孔一瞬间全都闭合上,而后又倏地打开,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全身的衣衫都湿透了。
就见前面的这个无头女,抱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迈着僵硬的步伐朝他们走来,口中幽怨地尖啸:“我的头……我的头在哪里?快还我的头来!”
那声音凄清尖锐,如同一根钢针刺破了夜空的宁静,又恍若有人以匕首刮拭瓷碟,听得人寒毛直竖。
况钟只觉得自己耳膜都要破了,他不由双膝发软,跌倒在地。
那女子缓缓走来,转眼间,距离二人不过十步远,白慕廷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眼翻白,仰面昏死了过去。
况钟饶是机敏过人,凭借着勉强壮起来的胆子,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身高不过六尺,一身缟素,脖颈处齐齐断开,肩部及胸口位置被鲜血染红,两只手抱着一颗头颅,那颗头颅的眼睛圆睁,嘴巴一张一合:“我的头在哪里?还我的头来!”
豆大的汗珠从况钟的额头沁出,滴落在地。他勉强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手撑地,想让自己站起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而就在此时,这个一身素白的女人却慢慢转回身去,口中呢喃:“我的头在哪里?还我的头来!”竟渐渐走远了。
直到她消失在巷子的深处,况钟都没能说出一句话。他本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可是刚才那一幕又是自己亲眼所见,这该如何解释?况钟呆坐在地上,竟久久未能恢复体力。
原来人若是害怕到极点,竟然真的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慕廷“嗯”了一声,慢慢地爬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到身边坐着一人,吓得叫出了声。定睛一看,原来是况钟。
白慕廷后怕地说道:“况……况兄,刚才……”
况钟咬紧牙关,许久才说道:“刚才……我们没有看错是不是?”
白慕廷点点头:“看得真真切切,况兄,我们……我们遇到鬼了。”
况钟脸色煞白,自从出生后,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别,别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那我们刚才……”
“走,先回去。老白,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
两人回到陶安民家中的时候,见他还没有睡,而张赞也在。
张赞见他们二人一脸的惊恐之色,便倒了两杯水递过去:“如何?”
况钟接过来,一口气喝干了,然后坐在了板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遇……遇到了。”
陶安民听到他这话,情绪万分激动:“怎么,你们也遇到啦?我没有说谎,我也没有看错呀!”
张赞看向况钟。
只见况钟点了点头:“确实,陶大叔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一个无头女,抱着自己的脑袋,看得清清楚楚。”
张赞说道:“人没有头焉能活?莫非真的是鬼?”
况钟此时的状态好了一些,他定了定神说道:“就算她是鬼,我也要想办法抓住她!”
白慕廷到现在还是惊惧不已,坐在板凳上,两条腿直打颤。他说道:“若若若……若她是鬼,我们又怎么能抓住她呢?”
况钟冷笑了两声,笑声尤为诡谲:“嘿嘿,张捕头负责阳间的匪类,但是也有负责阴间的呀!”
白慕廷愕然。
翌日亥时三刻,因为陶安民伤重未愈,城南一带的打更交给了一个叫宋实的老人。这老人年轻时当过兵,为人胆大。
自从城南有无头女鬼游荡的传闻后,人们议论纷纷,更夫一职更犹如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染指。但宋实却自告奋勇。他言道:“莫说她是人是鬼尚无定论,即便是鬼,老子也要打他个魂飞魄散。”
这一晚,宋实带好了梆板,锁好家门走上了街。虽然街上肃清,四下无人,但他心中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年轻时上过沙场,杀过人,这点儿小事就算得了什么呢?
宋实按照亥时打着点儿,高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饶是上了年纪,也照旧底气十足。
一阵冷风吹过,宋实不禁在心里小看起了陶安民:不过只是打更,哪里有什么鬼了?想是老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这才看错了。呵呵,倘若是真有那无头女鬼,我倒是真想会……
正想到此处,宋实突然站定了脚步,他的一口气憋在了胸口,瞪大了眼睛望着正前方。
只见在他正前方五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黑一白,手执哭丧棒,拖拽着一条铁链,直愣愣地站在那里。
宋实只恨自己托大,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呀!他心中猜想,这是遇到了阴间的黑白无常。宋实登时两腿酸软,跌倒在地。
那“黑白无常”听到了这边的声响,便一起回身朝宋实望来。
宋实吓得大叫一声,灯笼、梆板也全都顾不上了,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有鬼呀!”
“哎,宋老头儿!”那个“黑无常”喊了一声,宋实却根本没听到,跑得无影无踪了。
“黑无常”赶紧跑过来,捡起了地上的灯笼:“这宋老头儿,老说自己是宋大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吓跑了。差点儿引发火灾。”
“况兄,这也怪不得他。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打扮。”那“白无常”走过来苦着脸说道。
这二人正是况钟与白慕廷。
也不知道况钟从哪里找来了一件黑袍一件白袍,还在脸上涂上了锅底灰与面粉,嘴唇抹上了口脂,赫然变身为了“黑白无常”。
况钟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哈哈,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白慕廷怀里抱着哭丧棒,沮丧地说道:“唉,这……装神弄鬼,有辱斯文呀。”
“行啦行啦,别掉书袋了。你也不想想看,那无……那个玩意是人是鬼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呢。她要是人还好说,万一真的是鬼。呵呵,那只有我们哥俩儿这身打扮才能镇得住他。”
白慕廷苦笑。
况钟吹灭了灯笼,放在了一边,将哭丧棒扛在了肩上:“走吧。”
“况钟,这黑灯瞎火的,还是点着灯笼好一些。”
“废话,你见过黑白无常打着灯笼赶路呀?”
白慕廷不再说话了,深夜扮鬼,这样的经历恐怕常人也不大能有的了。
二人走了不几步,突然,况钟一把拉住了白慕廷。他眼睛往上望,神色凝重。
白慕廷不解:“怎么了?”
“老白,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白慕廷侧耳倾听,只听到了夜风呼号。他摇了摇头:“没有啊。”
况钟没说话,他仔细听了一会儿,猛地一拍白慕廷肩膀:“这边,跟我来!”说罢,他撒腿就跑,方向正是天民巷!
白慕廷急忙追了上去。
朦胧的月色中,只见有一人身着白衣,在屋檐上急速而行,动若脱兔,疾逾奔马。看样子,竟然是个轻功极佳之人。
况钟右手握着哭丧棒,左手提着锁链,在下面紧紧追赶:“嘿,小子,我看到你了!黑白无常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屋顶上的人站定了脚步,看了一会儿。
月色之中,况钟也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只得高声叫道:“嘿,说你呢!不管你是人是鬼,都要陪我们走……”
话还没说,就有一块石子打在了况钟的嘴角。他“哎哟”一声,仰面栽倒。这颗石子不大,可是力道甚急,直打得他嘴角流血。
“哎哟,你他奶奶的……你有本事给我下来!嘿,你还跑是吗?老子追上你,非得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况钟爬起来,再次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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