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况钟便带着顾诗筠来到了周宅。二人下车后,见纪嘉卉早已站在了门口。
她慢慢走下来,目光睥睨。
况钟躬身行礼:;有劳。
纪嘉卉却理都不理,目光又移向了一旁的顾诗筠。
顾诗筠见状行礼:;姐姐。
纪嘉卉冷笑道:;况钟,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你可到不了此处。
况钟笑道:;自然,大恩大德,况钟没齿不忘。
纪嘉卉接着朗声说道:;汉王殿下有令,除了况钟,任何人不得进入周宅!
况钟一愣,他不知道朱高煦真有此意,还是纪嘉卉假传王令。
顾诗筠平和说道:;既然如此,妹妹就先行告退了。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况钟一眼,转身便走。
不料,况钟却一把拉住了她,说道:;我随你一起去。
纪嘉卉不由恼怒:;况钟,你……我好不容易才让汉王答应了,让你进去查案。你如何又要走?
;下官随顾小姐一道前来,这梳理案情之事,少不得她。若是她不在身边,下官会有诸多不便之处。望纪小姐体谅。况钟换了一副官方口吻,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纪嘉卉心中怒火更盛了:;你……
况钟却又说道:;当然了,嘉卉你为了我的事如此费心,我也一样感激。只是此案不破也罢,明日上了朝,皇上问起来,三法司各位大人少不得挨板子了。下官告辞。说罢,他和顾诗筠便要离开。
;哈哈哈哈……忽然,周宅内响起了龙吟虎啸般的大笑之声,只见身着团龙圆领袍的朱高煦从宅门后走了出来。
门口值守的诸人纷纷下拜。
朱高煦走到了台阶处,双手叉腰:;好你个况钟呀。本王早就听说你牙尖嘴利,怎么,竟敢拿吕震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本王吗?
况钟道:;臣不敢。禀汉王,臣只是就事论事。
;三法司乃是我大明的重法之地,吕震、陈瑛、陈洽,三人皆人杰也!再不济,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从旁辅助。你以为凭你区区一个况钟,便能赢得了吗?
况钟把心一横,反正不该说的话也说出去了,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他说道:;汉王殿下,此案看似简单,实则错综复杂,定然另有真相。几位大人位高权重,然而居庙堂之高却难洞若观火。臣并非要越职查案,只是想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好!朱高煦树起了大拇指,;好一个还天下百姓公道呀!况钟,你以为你是谁呀?区区一个六品的小主事,真以为这天底下的冤案,全靠你一个人吗?
况钟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唯有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朱高煦又大笑数声:;罢了,本王今日就要看看,你如何问心无愧。
他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宋喜。
只见一名书吏走了上来,躬身下拜:;殿下有何吩咐?
朱高煦对况钟说道:;这是本王的一个书吏,做事还算是得体,就让他跟着你吧。而后又吩咐宋喜:;听着,跟况大人好好学学。他找了哪些人,问了哪些话,你都要给本王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宋喜头也不敢抬,连声应道:;是,遵汉王令。
况钟这才得以进入了周宅。
顾诗筠只惊得屏住呼吸,她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况钟,只见他额头上尽是汗水。
朱高煦全然不同于况钟以前见过的那些王公贵胄。他是当今圣上的次子,位高权重,如果他被激怒,下令杀了况钟,恐怕在场无一人敢阻拦。
纪嘉卉对朱高煦说道:;汉王殿下,我去看看况钟。
不想,朱高煦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臂:;诶,他有什么好看的?你留下来,和本王喝酒。那些俗务,就交给小官去办。
纪嘉卉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
宋喜跟在了况钟身后,恭敬地问了一声:;况大人,您看咱们从哪里查起呢?
况钟道:;先去找周源。
周宅前厅,周源被王府甲士带了过来,他自打出娘胎起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的阵势,两条腿止不住地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员外,令嫒周瑶是何时何地被何人所害,你再说一遍。
周源抬起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好不容易才磕磕巴巴地讲了一遍,与之前所言倒也相同。
况钟又问起了去年七月,周宅走水一事。
周源只得答道:;回大人,那一晚,我与夫人已经安睡了,没想到……没想到烛火忘记熄灭。那烛台烧着了床帷,这才走了水。我夫人睡得沉,我好不容易把她叫醒。但那烧着的床帷掉下来盖在了她的脸上,这才……这才害她毁了容颜。
况钟却说道:;周员外所言,似乎不尽不实呀。
周源一惊。
况钟接着说道:;据本官所知,那一晚,你和尊夫人产生了口角,二人曾经大吵了一架。
周源怔然半晌,他眼睛一转,连忙说道:;不……不不……不错,是有此事。大人恕罪,因事发去年,草民一时糊涂,竟然忘记了,多亏大人提醒。草民和贱内确实吵了起来。
;因为何事?
周源一拍大腿,懊悔无比:;唉,此事原难以启齿。大人,草民家风甚严,却不想……却不想……贱内竟然红杏出墙,那一晚我们二人就是为了此事产生了口角。
况钟闻言大惊,说道:;还有此事?
周源流泪道:;此乃家丑,不该对外人道矣。我对秀娘痴心一片,娶她续弦,也不在乎她带着瑶儿一同过门。谁知她,她知恩不报,还竟然背着我与野男人私会。草民是一家之长,如何受得了这份窝囊气?
;那男人是谁?
周源道:;原是草民的裁缝,此人姓张。往年三六九月会来家里,帮草民及家人量裁衣物。草民见他外表忠厚,还觉得他是个老实本分之人,但谁知……谁知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况钟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一节,而旁边负责笔录的宋喜也慌忙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抄录下来。
况钟一语不发,他静静地沉思着。而后,他慢慢起身,在前厅踱步。走了三五趟,他才问道:;周员外,此事可有证据?
周源马上说道:;有,有证据!鄙处的管家周越,可以作证。
况钟马上命人叫来了周越。
那周越只有三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精明,他跪在地上高呼:;小人周越,见过各位青天大老爷。
;周越,起来答话吧。本官且问你,周夫人与人私通一事,你可知道?
周越看了一眼周源,说道:;回大人,小人尽知。此事,还是小人说与我家老爷知道的。
;那男人是谁?
;是城东裁缝铺的张兴,此人常来与夫人私会。我不忍见到我家老爷受此腌臜气,这才告知了老爷。
况钟点了点头,他凝神望着窗外:;周员外呀。
;草民在。
;令嫒生前,可有什么心仪之人吗?
周源一愣,不知该如何说。
况钟接着说道:;如今仵作已经言明,令嫒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周源听到此话,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破口大骂:;罗定,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畜生呀!
况钟听罢大惊:;周员外,你刚才说谁?
;求求大人,给草民做主,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大人呀!周源重新下拜,以头抢地,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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