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开济的眼神有些恍惚:“七年前的冬天……”
他随后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来了,不瞒你们说,我来靖安不过才六年时间。那时候靖安分号刚刚起来,总镖头的人选也在斟酌着。我是过完年才来的靖安分号。”
“难道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这么大的事,就是发生在了镖局……”况钟似乎是在有意地提醒他。
高开济想了片刻,一拍脑门儿:“哦,你指的是七门镖局在狮子山那一次吧?唉,我是后来才听说的,太惨了。”
“怎么个惨法儿?”
哪有这么问的?高开济神色不悦,但还是说道:“七门镖局在常德府的狮子山遇劫,听人说是全军覆没,总镖头欧庆海都死了,只有老……老什么来着?哦对,老康,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回来。”
况钟又问道:“欧庆海的功夫如何?”
“也算是一把硬手。”
“所用兵器呢?”
“是一口大环刀。”
“您见过?”
“并没有,只是听说。”
况钟又喝了一口茶:“鹰扬、粤海、廓清、七门,这是四家镖局实力的排名喽?”
高开济面有得色:“然也。”
“袁廓清老爷子,与足下可有交情?”
“这老爷子性情古怪,又比较固执。除了年底我们镖局行业自己聚会一次,从来未有深交。”
“听说袁老爷子的兵器是一把……什么来着?”况钟挠了挠头。
“是一把泼风刀。”
“对对对,敢问高总镖头的兵器是什么?”
高开济笑道:“在这里。”他从腰间拽出了一把铁扇。
“可否一观?”
“拿去吧。”
况钟接过来,只觉得入手颇有分量。打开来看,扇骨乃是精钢铸就,扇面以铁片镶成,边缘如刀。他不禁称赞了一句:“好扇子,真是一把好扇子。对了,高总镖头,你可知靖安县的镖师之中有谁是用枪的?”
“枪乃百兵之王,用的人很多。我们镖局中善于用枪的便不下七八位。但是要说最有名的,当属一位。”
“谁?”
高开济笑道:“万振虎万总镖头!他的一杆六合枪出神入化,便是我遇上了,也不敢轻易言胜。”
况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他想了片刻,又问道:“这么说来,靖安县的所有镖师中,善于用枪者,万振虎是第一名了?”
高开济点头含笑:“当之无愧。”
“那么……有谁是善于用毒的呢?”
“什么?”高开济很惊讶,他连忙挥手,“绝无这样的人,江湖中用毒者多为老弱妇孺,我们平日走镖,最忌讳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况钟恍然:“哦——原来如此。高总镖头,关于其他三家镖局,您还知道些什么呢?”
“也只知道这些了,我跟他们不同。袁老爷子性情秉直,得罪过不少人;万振虎嚣张跋扈,面对官府中人却又八面玲珑;至于欧庆海,那是刚直不阿,善打抱不平。至于我嘛,呵呵,有美酒美人,足矣!”
离开了醉红楼,况钟一路都低着头,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白慕廷不禁问他:“这个高开济,会不会和万振虎的死有什么关系?”
况钟淡淡答道:“凡是镖局中人,都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不像是杀害万振虎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要是真的有了杀人之心,也不大可能亲自动手。不过真正让我在意的倒有一点……”
“什么?”
况钟拉起他的手:“走,老白,再陪我去一趟粤海镖局!”
粤海镖局,拉起了白幡白布,院内响起了阵阵诵经之声,门口站立的几人都身着白孝,显然是正在举办丧事。
况钟和白慕廷上前,有人迎了上来,正要拱手问安,却见是这二人。旁边那个书生也就算了,这个衣着邋遢的年轻人可是那一晚替康达说好话的人,粤海镖局的人当即沉下脸来:“二位,鄙号正在办丧事,恕不接待,不送!”
白慕廷正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况钟却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悲切说道:“这位大哥,实不相瞒,我来这儿是想送万总镖头最后一程的,望您能行个方便。”
白慕廷诧异地望着况钟。两人认识十多年了,他却头一回知道况钟有这本事——竟然能说哭就哭。
他哪知道,况钟虽然天纵英才,却嗜赌如命。每当债主讨债,总要装回可怜。这才练就一副说哭就哭的好本领。
那人见况钟哭得真切,不像是装的,只得同意。
况钟偕同白慕廷二人进了院中,只见这里一片素白。路两边摆满了白幛,上提署名。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曹旺德送来的一幅。
况钟小声说道:“瞧见没,难怪万振虎那么嚣张呢,敢情是和官府勾着呢!”
白慕廷却不大认同:“粤海镖局生意这么大,曹大人这也是尽地主之谊。”
况钟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二人来到了正堂,只见万振虎的家属们跪在了两边,哭声不绝于耳。而万振虎的尸体盛放在棺椁之内,放在了正首的位置,旁边竖着一杆大枪。这杆大枪,常有八尺有余,枪杆有酒盅粗细。通体素白,在烛光的映耀下闪着慑人的光魄。
“吊客到。”随着一声高喝,有人给况白二人拿来了六炷香。
两人各持三炷,三鞠躬。况钟心中默念:“万总镖头啊,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早日真相大白。”
就在两人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呐喊:“廓清镖局袁总镖头送来白幛一幅,镖师何文远前来祭奠!”
况钟猝然回头,只见何文远身穿黑袍,腰系一条白带,身后有两人抬着一幅白幛,上书“天妒英才,痛失贤良”,落款正是袁廓清。
何文远一抬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况白二人。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况钟也不好打扰,转身就走了。
白慕廷追上来:“我们这就走了吗,你还什么都没有问呢?”
“没什么可问的,我来这儿只是想看看万振虎的兵器。”
白慕廷不解:“一杆枪有什么好看的?”
况钟不觉笑道:“老白呀,你别说,这杆枪真的不一般,最起码证实了我的一个猜想。”
“什么?”
“凶手利用了死者最善于使用的手段,杀死对方。”
白慕廷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一脸困惑的神情。
况钟解释说道:“万振虎精通枪法,可是却被凶手以类似长枪的兵器所杀;至于第一名死者嘛,我相信他可能是善于投毒,又或者是投毒害死过谁。所以凶手要用这种方法来杀他。”
“凶手是谁?”
“暂时还没有想到,粤海镖局、七门镖局都是受害者;剩下的……”
白慕廷震惊:“高开济和袁老爷子?不会是他们吧?高开济喜欢眠花宿柳,虽品行有亏,却不像心狠手辣之人;至于袁老爷子就更不可能了。”
“凶手又不会把凶手二字写在脸上。何况也未必是当家人所为。对了,白兄,袁总镖头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闺名珮恩。”白慕廷答道。
况钟忽然扭头看着他。
这种目光竟然令白慕廷脸红了:“为……为何这般看着我?”
“老白呀,哥哥介绍一份姻缘给你,要不要啊?”况钟嬉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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