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齐鸣远风风火火地跑来了,一路高呼:“大人,大人。”跑到了况钟面前后,气息尚未喘匀,便匆忙说道:“大人,幸不辱命,您要的东西我找来了。”
说着,他冲身后一挥手,便有一名捕快上前,这名捕快的双手各提着一只铁笼子,里面是两只黑漆漆的老鼠。
况钟点点头,对公孙修说道:“公孙大哥,烦劳你跟阿梦姑娘去将烧水的水壶拿来,另外,还有郑光所用的那只盖碗,然后再随便拿我们任何人一只盖碗。不要用手直接接触。”
公孙修拱了拱手,阿梦向众人施礼,二人离开了。
不多时,他们二人回来,只见公孙修手里各捏着一只白手帕。隔着手帕攥着水壶把儿与盖碗。另一边,阿梦也如法炮制,拿着另一只盖碗。
况钟问道:“水壶里可还有水?”
公孙修答道:“尚有半壶,阿梦姑娘说,适才还倒了一碗水给隋虎。”
况钟回头望去,只见被绑在拴马桩上的隋虎,脚边放着一只空瓷碗。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梦说道:“这壶水,就是早上泡茶用过的。”
况钟没有应声,他只是吩咐捕快,将水壶里的水分别倒进两只茶碗,然后喂给两只老鼠喝。
这两只老鼠似是不渴,在笼中窸窸窣窣,并未喝水。
公孙修见况钟仔细盯着这两只铁笼,不明白他此举是何意。
没多久,况钟打了一个呵欠,竟然眼皮渐渐沉重,表面看上去是闭目养神,实则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齐鸣远看看况钟,又看看公孙修,不敢打扰。而就在此时,两只老鼠竟然不约而同地去喝茶碗里的水了。齐鸣远瞪大了眼睛,慌忙叫道:“大人,大人!”
况钟陡然间一个激灵,振奋问道:“何事?”
“大人……死……死了。”刚说完这句话,齐鸣远神色大骇,急忙跪倒在地,“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下官说的是老鼠,老鼠死了。”
况钟望去,只见一左一右两只铁笼。左边铁笼里的老鼠安然无恙,而右边铁笼里的老鼠却肚皮朝天。
他急忙问道:“右边这只茶碗……”
齐鸣远答道:“回大人,这正是死者用过的那只。”
况钟“嗯”了一声:“嗯,看来是茶碗有毒。”
公孙修在一旁说道:“况钟,若是茶碗有毒,想是误杀?凶手未必一开始想要杀害郑光,行凶目标恐怕另有其人。”
“哦,何以见得?”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八碗茶分成两次端上来,前面四碗,是保长何笙一一端给我们的。沐大人、小姐、我与你,我们四人都喝下了,并没有毒。后面四碗端上来,是郑光等四人自己拿的,而且郑光第一个站起来端起茶碗的。但偏偏他中毒身亡。凶手若是想杀他,又如何保证他能拿到有毒的那一碗呢?”
公孙修停顿了一会儿,转头看了阿梦一眼:“再者,即便凶手真的如愿,郑光拿了有毒的一碗茶,那么下毒之人,只有这家客栈的主人了。”
这句话刚说完,阿梦惶恐,急忙跪在了地上:“大人,此事与我无关,我也不认识那个郑光,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呀!”
况钟从公孙修那里扯过白手帕,从右边的铁笼中拿出了那只有毒的盖碗,细细端详着。这只茶馆高不过三寸,口径也只有三寸多一点儿。白瓷青胎,乃是最普通的民窑青花,粗制滥造,想是出自某个乡野村匠手中。
白釉之上,乃是青松江湖泛舟的勾描。虽然匠人极力模仿盎然古意,却连况钟这种门外汉都可看出,此匠人手艺着实粗制滥造。
他端详了许久,也没有看出这只茶碗的不同之处。他略加思索了片刻,忽然拄着拐杖,快步朝大堂走去。
公孙修齐鸣远等人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众人随况钟来到了大堂内,只见早上众人围坐的那张八仙桌上杯盘狼藉,除了郑光所用的那只茶碗,以及摔碎的那两只,其余的茶碗都在。况钟仔细看了一下那五只茶碗,虽然上面的画都不相同,却也不难看出都是出自同一工匠手中。
他看着地面上碎裂的两只茶碗,让人捡起来,又看了看上面残破的勾描,这两只茶碗分别是梅兰竹菊和稚童玩耍,也没有任何的精致可言。
正在这时,一名捕快上前:“大人,属下等人已经搜过客栈,并没有发现砒霜等任何毒物。”
齐鸣远看着况钟:“大人,这……”
况钟沉思片刻,说道:“很明显,凶手是蓄意行凶杀人,想必是准备许久了。他随身携带毒药,虽然只有少量,却足以致命。趁着昨晚大家都安睡,他悄悄潜入了后厨,在茶碗上抹上了毒药,然后第二天喝茶的时候,自然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这一席话,令沐昂等人不解。
顾诗筠问道:“况钟,若是这样的话, 郑光岂不是死得冤枉?”
“为何?”
“早上是他第一个拿起茶碗的,而且是主动拿的那一只,却中毒身亡。凶手怎么得知他一定会拿那一只茶碗呢?想必凶手的目的便是杀人,但目标却未必是郑光。”
顾诗筠娓娓道来,声音婉转入耳,只是每个人都听得心中惊惧。若是如他所说,凶手只是为了杀人,杀谁似乎并不重要。
换言之,沐昂、顾诗筠、公孙修,包括况钟在内,都有可能是凶手的目标。若是有毒的那只茶碗是前面端来的四只,岂不是要害死他们四人中的一位?
齐鸣远眼珠一转,突然指着阿梦喝道:“好你个阿梦,竟敢行凶杀人,来人呀,给我抓起来!”
捕快上前,扭住了阿梦的胳膊。
阿梦身材娇小,极力挣扎却不得挣脱,她既惊且惧:“大人,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呀!”
齐鸣远有意在几位大人面前表现,厉喝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茶碗、茶叶、水,全都是你客栈的,也是由你端上来的。你不能害三位大人及夫人,所以先端上来了四只没有毒的茶碗,然后再端来了有毒的那一只,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沐昂微微皱眉:“齐大人。”
齐鸣远马上笑着躬身拱手:“沐将军。”他心中自以为自己这番推断合情合理,满心欢喜期待着沐昂能够称赞他一句。
不想,沐昂不悦道:“你刚才说三位大人及夫人,敢问谁是大人,谁是夫人?”
“呃……”齐鸣远没想到他有此一问,答道,“大人,自然是指沐将军、况大人和公孙大人了,夫人,自然是指况夫人了?”他刚才在况钟面前提及此事,见况钟并没有反驳,这才认定这个想法。
况钟听罢,愣住了。
顾诗筠则扭头看向别处,权当没有听到。
沐昂不禁愠色道:“齐鸣远,你好大的胆子!这位乃是当朝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后军都督府右都督、贵州都指挥同知、镇远侯顾成顾侯爷的爱女,岂可乱说?!”
齐鸣远听罢,吓得浑身颤抖,慌忙跪倒:“下官有眼无珠,瞎了我这一双狗眼,求顾小姐恕罪,求顾小姐恕罪!”
沐昂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这位况大人么……”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况钟干笑两声:“哈哈,齐大人,刚才况钟没有与你说明。沐将军与公孙大哥,那是货真价实,我这大人是个冒牌货,实不相瞒,在下只是白丁而已。”
“啊?”齐鸣远惊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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