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眼前这女子,年纪与况钟仿佛,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头绾风流别致双环髻,云鬓插着一支碧玺挂珠长簪;肤白胜雪,双颊微微泛红;双眸明艳动人,美目流盼;鼻尖小巧精致,加之樱唇一点,尤显娇媚。
况钟在一旁不觉看呆了,他只觉得面前这位女子颇为眼熟,却又实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只听这女子慢慢说道:“姐姐,曹大人虽然是父母官,但坐在监斩台上,可是姐姐你呀。”
纪小姐听到这话,脸颊的肌肉微微牵动着,她强笑道:“这是说哪里话来?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又哪里有资格去干涉曹大人办案呢?”
曹旺德跪在了地上,心中叫苦不迭,虽然不知道这位美艳少女是何许人物。但是能与纪纲之女互称姐妹,自然也是非富即贵。要是她也像这位纪小姐一样刁蛮强横,恐怕靖安县知县,自己也做到头儿了。
况钟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听到这女子说了这两句话后,他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小……”
那女子却蓦地转过头来,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况钟急忙止住了话头,嘴巴却没有闭上,因为他此时是彻底惊呆了。
况钟初始觉得这个女子声音煞是动听,一时间没有去深思。听她徐徐说了两句话后,他猛然间辨认出来了,面前这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便是当日的小乞丐!
那时候的她,全作一个男性打扮,再加上衣衫缕缕,满脸的污秽,遮住了秀丽的容颜。与面前这位美丽少女简直是云泥之别。
况钟怔然许久,说道:“快快快,别故弄玄虚了,赶紧给我解开。”他使劲晃着身子,背对着女子。
女子抿嘴一笑,转而看了看那壮汉。
壮汉走上前去,解开了捆缚着况钟绳索。
况钟揉着已经酸麻的胳膊。
纪小姐看到这一幕,不觉动怒,但她仍旧脸上含笑:“妹妹,你这么做,似乎不合朝廷法度吧?”
女子似乎不想与纪小姐多说话,而是冲况钟使了个眼色。
况钟会意,跨前两步喊道:“纪大小姐,你判我什么罪来着?哦对,僭越之罪。可是你纪大小姐非官非吏,坐在了监斩台上要杀我这个刁民,难道你这不是僭越之罪吗?”
纪小姐一张明艳的脸上霎时间变得涨红。
“还有,拦截官差。当日,曹大人请我代为侦破案件,我与他有言在先,县衙内的捕快衙役一干人等全都要听从我的调遣,这是我答应协助侦破的条件呀。曹大人也答应了,要不我怎么会卷入此案呢?”
纪小姐不禁怒目而视,看向了曹旺德。
曹旺德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直打哆嗦。
“对了,还有第三。我说曹大人办案糊涂,您说我这是民告官。要是我冤枉他,死也就死了。若是没冤枉,我何罪之有?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冤枉曹大人,只有这件案子真正水落石出才能证明!所以,这一条罪名到底我犯没犯,还未可知也。”
女子在一旁听得掩口而笑,看来她并没有看错,况钟这么人除了侦破案件,最厉害的便是这张嘴了。况钟冲监斩台一拱手:“这三条罪名,无一条坐实。现在杀我,是不是早了点儿?”
纪小姐强压怒火:“况钟,好一张利口。你摇唇鼓舌,混淆视听,搬弄是非,如今又蛊惑欺瞒我等。只要这一条罪名坐实,你还是免不了牢狱之灾!”
况钟却说道:“在下所说,句句属实。我愿以我项上人头担保,待查清此案后,真相大白。若是曹大人没有判错,我甘愿伏法!以彰在下欺世盗名,曹大人秉公执法!”
纪小姐面罩寒霜,看向了曹旺德:“曹大人,你意如何?”
曹旺德此刻已是股战而栗:“这……这这这……下官听从吩咐,听从吩咐。”
聂文星悄悄扥了一下曹旺德的袍袖,使了个眼色。
曹旺德明白了,继续说道:“那个……鉴于案情复杂,下官……特请二位小姐移动玉步,拨冗到……到县衙一叙。”
纪小姐对那女子说道:“妹妹意下如何?”
“小妹听从姐姐安排。”
“既然如此,胡总旗,我们去县衙。”
“是。”
人没有杀成,百姓们也没有了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女子轻迈玉步,正要离开,没想到况钟突然拉住了她:“哎,哪儿去?”
那壮汉突然一把攥住了况钟的手腕,他顿感一阵剧痛,只觉得腕骨都要碎了,赶紧缩回手来,哀嚎着:“哎哟哟,轻点儿轻点儿,要断啦!”
女子微笑道:“放手吧。”
壮汉这才松开了手。
况钟揉着手腕,只见自己的右腕一片青黑,心想这人好大的力气呀。
女子说道:“我现在要去县衙了,公孙大哥,麻烦你带先他回去吧,给他安排好住的地方。”
壮汉躬身说道:“小姐吩咐,在下自当从命。只是……”
女子嫣然一笑:“你放心好了,护送况公子到了那里,你再来县衙就好了。谅来,纪嘉卉和曹旺德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既然如此,谨遵小姐吩咐。”壮汉拱手恭顺说道。
而在这时候,白慕廷也跑了过来,激动地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臂:“太好啦,况钟,你不用死了,太好了,真是太好啦!”说着,竟然喜极而泣。
况钟苦笑:“是是是,不用死啦,活着真好。”他转而问那壮汉:“你要带我去哪儿,总不能是送我回家吧?”
那位壮汉十分客气:“小姐已经有了安排,二位公子请。”
白慕廷茫然道:“怎么,连我也算上吗?”
况钟拉起了他的胳膊:“走吧,反正有人安排,这还不好吗?”
三人离去。
况钟临走之前回了一下头,只见那名女子坐进了曹旺德的轿子里,而曹旺德只得骑马,在一队军士的簇拥下,朝着县衙的方向走远了。
况钟心里疑团甚多,问那壮汉:“公孙大哥是吧?敢问一句,这小乞丐是什么人啊?”
还没等壮汉回答,白慕廷就疑惑地问道:“小乞丐,什么小乞丐?”
“去,别打岔。”况钟没有回答他,只是期待地看着壮汉。
壮汉答道:“况公子,最好要恭敬一些,你能那么称呼她,我可不敢。”
“哎呀,有什么呀?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家小姐也太奇怪了,什么不好扮,非得假扮乞丐?莫非说,她有怪癖?”
况钟年纪虽轻,却也看过不少古今奇案。知道有一种人,带有怪癖:或天生行为异常,一分为二为三,举止言语非同一人;或喜欢身着异型服装招摇过市;或不喜正常食物,以草根树皮甚至沙土为食。
此为天生或者后期境遇所影响,而世人都以“中邪”“痴癫”而医,实则大谬。
他怀疑这位身份非凡的小姐扮作小乞丐也是因为有此怪癖。
谁知,那壮汉却摇了摇头:“公子,我家小姐并非那样,只是因为我们来到靖安之前,听说曹大人为官不正,治下匪盗横行,民不聊生。小姐这才乔装改扮,非为其他,只是想要体验民间疾苦而已。”
况钟心中却不以为然,暗忖:除非你家小姐是当朝公主,否则何至如此?
“我们到了。”壮汉伸手一指。
况白二人抬头一看,只见面前坐落着一座宅子,却是寻常百姓之家。院落不过一座,房间不过三间。
况钟惊呼:“我说公孙大哥,莫要诳我。你家小姐何等身份,怎么安排我们住这里?”
壮汉却说道:“实不相瞒,我家小姐的身份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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