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闻听此言,顿生错愕:“大人,这是何意?”
况钟的目光看向了她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于是便问道:“敢问夫人,你平时没有佩戴手镯的习惯吗?”
高洁哀婉地叹道:“拙夫不幸被人所害,哪里还有心情打扮呢?”
况钟点了点头,她身上也不见其他配饰。
“我的镯子,放在了房中。阿竹,帮我取来。”随着高洁唤了一声,一名丫鬟行礼应声。
况钟见这丫鬟十七八岁的光景,鹅蛋脸,唇红齿白,倒也十分可爱。只是一身孝服,神情凝重了些。
不多时,阿竹回来了,双手捧着一只镯子拱手递给了高洁。
高洁拿在手里怔怔出神,过了一会儿,才交给了况钟。
况钟接过,见这只镯子通体素白,连个雕文花饰都没有,他稍显惊讶,问道:“夫人,恕我直言,这似乎是银的?”
“嗯。”高洁并没有否认,说道,“拙夫乃是苗人,苗人的银饰工艺天下一绝。这只镯子,还是他送给我的呢。只可惜……斯人已逝……”
这只素白的银镯子也看不出有什么高超的工艺,况钟微微失望,他将银镯奉还:“夫人,敢问段员外只有您一位夫人吗?”
“正是。苗人与汉人之法不同,若非原配没有子嗣,他们不得再娶。虽然我与王璇都不曾有一儿半女,但是段郎很是专情,从来不曾亏欠夫妻之情半分。”
况钟听到这里,不禁蹙紧额头。从昨日布庄田掌柜所言来看,段阔当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但为何眼前的高洁却说自己的夫君专情无二呢?
他想了片刻,问:“段夫人,段王氏去世的时候,可曾留下什么遗物吗?”
高洁长叹:“唉,你们也知道我这个病,见不得段郎对别人好。王璇原本留下来了一些东西,我都让段郎拿去与王璇重新合葬了,至于其他的一些小物件,要么就卖了,要么就当了。”
“小物件都是什么?”
“都是一些金银首饰,段郎整日里睹物思人,看得来气。”
“都卖与什么人了?”
“都是一些首饰店。”
“当掉的那些呢,可有当票?”
“都丢掉了,既然是有心弃之不用,我们都是死当的。”
顾诗筠内心暗暗气愤,觉得高洁未免小家子气了;但是况钟却与她的心思相反。善妒,其实也是一种病症,他虽未婚配,却完全可以体谅高洁的这种心态。就恰如他现在不想见到沐昂与顾诗筠在一起一样。
况钟想到这里,转头看了顾诗筠一眼。
顾诗筠的脸上浮现出了不解的神情。
况钟急忙转回头来,清了清喉咙:“咳咳,呃……府上可还有其他的镯子吗,一只赤金打造的?”
高洁缓缓摇头:“大人何故有此一问?阖府上下,只有这一只镯子而已。我与段郎虽然夫妻情深,却从来不在乎这些劳什子。只要他有此心,也就够了。”
“今年二三月间,令尊大人似乎来过府上?”
高洁没想到况钟会忽然这么问,便说道:“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因为家父很少来我这里,记得很清楚。我们去了后面的房间,说些家事。不一会儿有人来访,我便来前厅接待客人了,送走客人回后院的时候却不见了家父的踪影。管家段言说,他坐了一会儿,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哦,原来如此。”况钟目光不移开高洁的身上,一双眼睛冒着精芒。高洁被他盯得毛毛的,索性低下了头去。
离开了段府,顾诗筠问起了况钟:“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只镯子说不定被高洁藏起来了。”
况钟苦笑:“高洁巴不得我们赶紧破案,绝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只镯子而隐瞒。别忘了,高挺曾经因为发现了这只镯子,大骂女婿。段阔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发现它。”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线索岂不是断了?”
况钟站在街口,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均看了看,对顾诗筠道:“顾小姐,现在该劳您大驾了。”
顾诗筠听他的称呼又改为了以前,且阴阳怪气的,顿时板着脸:“又想叫我干什么?”
“烦请你差一些人到街上,去店铺里打听段府的这只镯子!”
顾诗筠恍然大悟:“金铺?!”
很快,贵州城内的百姓便发现了惊奇的一幕,一些军士三五成群,进了金银首饰店里,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路边的人纷纷猜测:“哎哟,这又是怎么啦?怎么忽然间多了这么多当兵的人呀?”
“嗐,这还猜不出来吗?肯定是要打仗了呀,我估计这些人进了金店,肯定要抢啦,筹措军饷嘛!”
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别瞎说,顾侯爷治军有方,怎么会容着他们乱来呢?”
争论还没有停止,便见首饰店的掌柜恭恭敬敬地送军士们出来了:“几位军爷,您放心,我这就给您几位打听着。”
领头的军士说道:“好,辛苦掌柜的了。若是有消息,速速回报,侯爷有重赏!”
“是是,谢谢几位军爷,谢谢侯爷他老人家。”
侯府内,况钟一个人坐在了水榭边,百无聊赖地喂着池中的鱼。看着各色的金鱼涌出了湖面争相恐后,他轻叹一声:“唉,你们多好呀,无忧无虑的,饿了有人喂你们,也不用为了别的事情发愁。”
“况钟!”突然,耳边响起了一记炸雷,吓得他手一抖,手掌里的鱼食全都掉进了水池里,鱼儿们吃得更欢了。
况钟扭头望去,只见沐昂怒气冲冲地快步走来。
他到了况钟面前,仰起头直接喝问:“况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指使兵卒上街扰民,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况钟一愣,又转回了头去,不紧不慢地说道:“谁说我指使他们了?我况钟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你!”
况钟不等他的话说出口,便道:“那都是公孙大哥的人,本来就是侯府里的。既没有惊动侯爷,也没有调动边军,这有什么问题?”
沐昂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样。他刚才听说有成群的军士出现在了街上,而且逢首饰店就进,便猜到了一定与况钟有关,这才赶来兴师问罪的。不料三言两语,就被况钟驳得哑口无言了。
但他生性桀骜,岂肯认输?朗声道:“你一介布衣,能够参与此案已是极大的恩典。但你不思报答也就罢了,居然调动侯府的护卫,你可知道,万一让……”
况钟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沐大人啊,你没听我刚才说什么吗?他们是公孙大哥的人,我哪里有权力调动他们?是公孙大哥念在我势单力薄,主动要来帮我的。”
沐昂怔愕,只觉得一腔怒火憋在了胸口,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况钟盯着湖面说道:“案子到了眼前这一步,只有这么做了。若是沐大人不满,我这就跟公孙大哥说一声,让他把人都撤了。然后我况钟就拖着这条瘸腿,一家家一户户地去找线索。虽然麻烦了些,但是花上个一年半载,相信也能有所收获。”
沐昂气得肺都要炸了,此案破不了,顾诗筠一定不肯去云南。假使真的把人撤了,难保况钟不会拖延时日。
他只得强压怒意,说道:“好,好,况钟,你这张嘴还真是厉害。当心有朝一日给你招来祸殃!”
况钟面无表情,仍旧看着湖水中的鱼群,就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就依你所言,此事本将军不再追究。若是十二日之后你还破不了案,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罢,沐昂甩袖而去。
况钟心道:这个沐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挺和善的,怎么变成这样了?唉,说起来都怪诗筠,难怪古人都说红颜祸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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