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端正了坐姿,疑惑说道:“况钟啊,你之前说袁廓清已经知晓万振虎乃是杀害欧庆海的真凶,为什么又说他不是凶手呢?”
况钟言道:“万振虎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作恶多端,但是对于这位袁总镖头来说,就是一位财神爷。他只要伸手,万振虎无有不从。万振虎当然恨袁廓清,但是碍于他的武功和声望,万振虎对他无可奈何。何况粤海镖局能够占有七门镖局的宅子,也要多谢这位袁总镖头帮忙。”
纪纲沉思了一会儿:“那凶手会是何人?”
况钟说道:“袁廓清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但他决然想不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些年来锲而不舍地追查欧庆海遇害的真相。”
说着,他的一双眼睛射向了康达。
纪纲惊堂木一拍:“康达,你还不认罪?!”
康达惊愕万分,少时咬牙说道:“不错,是我所为,我知道了袁廓清与万振虎勾结。所以,万振虎和醉红楼邵云的案子全都是我所为,为的就是替总镖头报仇!”
大家都惊住了,曹旺德更是指着他说道:“哈哈,不出本官所料,果然是你!况钟,本官一开始并没有审错,没有冤枉他!”
哪知,况钟摇了摇头:“康大叔,你只说了一半儿真话。你的确知道袁廓清的心思,所以,你才编出了那一套谎言,目的就是诬陷袁廓清,诱导曹大青天抓错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况钟说道:“案发没多久,你就只身一人杀进了粤海镖局,扬言要杀死他全家。可是如果万振虎真的是你所杀,大仇已报,躲还来不及,又哪里肯自投罗网呢?所以,在下斗胆猜测,那时候你就知道了凶手是谁,而这个凶手,又是你不得不尽力维护之人。”
他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康达身边的那个孩子――年仅八岁的欧丰演!
欧丰演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况钟接着说道:“在下就尝试还原一下案情,从这位少镖头出生之后,你尽职尽责,对他讲述了欧庆海遇害的事实。而这么多年来,他的身上也已经充满了仇恨的戾气,一心想着为父报仇。”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
“那时不知何故,他偶然遇到了一个人,此人便是当年狮子山客栈下毒谋害欧庆海的人,叫邵云。当然了,他是认不出来的,但你康大叔却看得清清楚楚。七年来,你每时每刻都想着报仇,虽然七年过去了,但你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况钟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你对他说出了此事,他却暗暗下定决心,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便趁着邵云或饮茶或进食的时候下毒,邵云当时不知道他是在下毒,只看到他把什么东西丢进了碗里,于是便大打出手。一个孩子,即便五岁习武,又怎么打得过一个大人呢?”
纪纲打断了他:“且慢,况钟,你之前说过,醉红楼一案死者邵云与凶手曾经动武,如果欧丰演是凶手的话,又打不过死者,那么死者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呢?”
“这一点,在下一开始也没有想明白,一直到前不久,顾小姐。”
顾诗筠听到况钟唤她的名字,轻轻点头:“请讲。”
“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去吃炸烧饼?”
顾诗筠不明白他为何提起此事,只得点点头:“当然记得。”
纪嘉卉见堂上二人彼此对话,不禁怒上心头。
况钟说道:“当日,食客称赞摊主手艺不错,比得上他发妻了。可是摊主却说道,下锅的乃是他发妻,他只是从油锅里把烧饼捞起来。就如同这件案子,我们是食客,只看到了死者身上有伤,中毒而亡,可是下毒的人并非是将死者打伤的人!”
纪嘉卉说道:“那会是何人?”
况钟看向了康达:“这些年来,康大叔你虽然残疾,但是功夫一直没落下吧?举手之间,将一个下毒的宵小之辈打伤,想必是易如反掌。”
康达低着头,两只手攥着拐杖,已经紧张得冒出了汗。
况钟接着说下去:“那一日,你看到了欧丰演对其下毒,他们二人也大打出手。你当然不忍心看到少镖头吃亏,于是上前与之战成一团。邵云并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并不能将他打死。因为这样一来,无论是你还是欧丰演,都难逃干系。”
纪纲频频点头。
况钟说道:“可能在分出胜负之际,你主动收手,对他说出了一件事。你言道,让他假扮成和尚去醉红楼,还借口说这是万振虎总镖头的意思。”
康达低着头,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此时你的相貌与七年前早就大不相同,何况邵云并不是本地人,他出现在靖安县一定是为了找万振虎而来。他早就忘记了你是谁,你也没有表明身份,所以他认定了你是粤海镖局的人。这人与万振虎本就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也并没有起疑心。”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是和尚,又为什么在醉红楼呢?”纪纲问道。
况钟答道:“这样一来,人们只会联想到和乐寺或者其他的寺庙,哪里会想得到镖局呢?康达已经知道下毒的事情,只是当时还没有毒发。只要这人毒发身亡时,康达和这位少镖头不出现在醉红楼,就没人会怀疑他们。”
白慕廷说道:“难怪当晚邵云说在等人,还将醉红楼的小翠儿姑娘给支开了。”
况钟点点头:“这正是康达的高明之处。”
“那么万振虎呢?”纪纲说道。
“同样,康达已经查明,万振虎即是当年杀害欧庆海的凶手。但是七年前,康达就不是万振虎的对手,更遑论他现在已经残疾了。而万振虎出入皆有一丛人马护卫,更难下手。但是康达做不到,欧丰演却能做到。”
况钟的眼神扫向了欧丰演,欧丰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况钟说道:“丰演,你那时心中一定责怪康大叔迟迟不肯报仇是不是?你等不及了,原本是一位衣食无忧的少镖头,此时却蜷居陋巷,食不果腹。这一切都是万振虎所造成的,你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欧丰演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看着况钟。
况钟继续说下去:“你虽然年幼,但是粤海镖局的格局想必你不止一次探查过,包括后面的那个狗洞。每次你都是从那里钻进去,悄悄观察着一切,包括万振虎的饮食起居的规律你都摸得一清二楚。”
纪纲看了看当初况钟所推断的密室杀人手法,沉吟道:“虽然说一个孩子有可能办到,但是他真的可以做到夜能视物吗?”
“大人,不需要夜能视物。在下已经说过了,欧丰演朝思暮想要报仇,自然会窥探万振虎的卧室,每天晚上万振虎及时就寝,睡姿如何,恐怕这位少镖头早就烂熟于胸了。何况只要打开后墙上的那扇小窗,月光射进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白慕廷频频点头:“说起来,十四那天晚上,月圆无比,月光如昼,确实是这样。”
“那一晚,欧丰演早就策划好了如何行凶,他带着竹子、绳索与匕首,从狗洞潜入了粤海镖局,因为万振虎的六合枪法端的厉害,所以欧丰演决意让他同样死在长枪之下。杀人之后,这杆空心竹子不容易带走,所以便用绳索从中间穿过,两端绑上了石头,沉入了粤海镖局后花园的湖中。”
“世伯,侄女与况钟曾经去过粤海镖局,从后花园的湖中找出了这些东西,况钟所言,句句属实。”顾诗筠在一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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