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四年正月十五,应天城张灯结彩。皇宫内更是高悬灯笼,徐皇后因身体不适,没有出席。而朱棣则偕同王贵妃、权贤妃等人端坐于奉天殿,接受群臣朝贺。
先有太子、汉王上表朝贺,接下来便是皇亲国戚。
黄俨作为秉礼太监,高声喝道:“宁国公主携子梅顺昌、梅景福朝贺参拜大明皇帝陛下。”
顿时,大殿内发出了惊奇之声。朝中不少大臣都知道,去年因为驸马梅殷溺毙,宁国公主与皇上生隙,二人再无见过。没想到今日宁国公主会来。
宁国公主携儿子进来,冲着朱棣盈盈拜倒,口称万岁。
朱棣坐在了龙椅之上哈哈大笑,说道:“皇妹快快平身,来人呀,赐座,让皇妹坐在朕的身边,一同观礼。”
然后,便是群臣与藩属国使臣称贺。
待大典完毕后,夜幕垂降,皇宫内又燃起了烟花。火树银花,于夜空中升起,陡而绽开,绚丽多彩。
朱棣开怀大笑,对身边的宁国公主道:“皇妹呀,此等盛景,可谓生平难遇呀!”
宁国公主微笑道:“是陛下治国有方,天佑大明。”
“说得好,天佑大明!”
观礼完毕后,便是宫中赐宴了。群臣分品级,依次排列开来。朱棣又让皇子皇侄,代为向群臣敬酒。
况钟身为六品官员,坐在了最后的几桌。他穿着朝服,身上环佩玎珰,执礼甚恭。
不想,这一桌却是太子殿下朱高炽亲自来敬酒了:“各位大人,可都辛苦了,本宫敬各位大人一杯。”
大家连忙起身。
朱高炽饮罢了杯中酒,拍了拍况钟的肩膀,低声说道:“况大人呀,你这一手着实漂亮,没看见嘛,今儿皇上难得的高兴呀。”
“太子殿下过誉了,不过为臣本分之事。”
两人正低语,忽然黄俨快步走了过来:“况大人,皇上宣您过去呢。”
“哦。”况钟连忙放下了杯子,整整头上的二梁冠,捋平衣衫,这才随黄俨前往。
路过前面三品以上大员队伍的时候,况钟悄悄瞥了一眼,并没有见到解缙的身影。他的心中不免担忧这位同乡。
来到了奉天殿,况钟拜倒在地:“臣,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见过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挥手示意。
那小太监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盛满酒的酒盅,来到了况钟面前,高声说道:“皇上有旨,况钟克尽厥职,励精求治,赐御酒一杯。”
声音远远地传出了殿外,群臣窃窃私语:“这个况钟,可真是独得恩宠呀。二十不到的年纪便做到了礼部主事,这前途不可限量呀!”
“是呀,我听说,这次宁国公主肯来,便是况钟出的力。”
“哦,那难怪了。”
此时,邻桌便坐着刑部尚书吕震、左都御史陈瑛、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等人。吕陈二人脸色铁青,杯中的美酒也顿觉寡味,重重地放下了。
“呵呵,二位大人为何不饮了?请请请。”不知何时,汉王朱高煦忽然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
众人随即起身敬酒,喝罢了酒之后,朱高煦的手按在了陈瑛的肩膀上,低声说道:“陈大人,刚才在殿上,父皇已经命况钟彻查胡观的案子了。你自求多福吧。”
“汉王,我……”
朱高煦也并不理会,转身去敬下一桌了。
吕震见陈瑛颇有忧色,忽而笑道:“哈哈哈……陈大人呀,何必愁眉苦脸?你宦海沉浮,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个初出茅庐的况钟算得了什么?你瞧人家纪大人,那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呀!”
“呵呵,我岂能和纪大人相比?说不定过些时候,况钟就成了纪大人的乘龙快婿了呢!”
纪纲听出了陈瑛的话中带刺,笑道:“陈大人,言重啦。但有驱使,纪纲无不效命!”
奉天殿内,南康长公主朱玉华面色不善:“这件事,即便是要查,也要交给刑部、都察院或者是大理寺,这况钟不过是小小的六品主事,还是礼部的人,如何能查此案?”
朱棣道:“皇妹多虑了,况钟此人还是有些手段的。你这么说他,岂不是说朕没有识人之明了?”
况钟使得朱棣兄妹重归于好,皇上话里话外都有意偏袒了。
只听他接着说道:“何况呀,驸马一案,该归于宗人府。可是宗人府的一应事宜,又是交由礼部打点的。朕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了。况钟。”
“臣在。”
“你就放手去干吧。”
况钟大喜:“臣遵旨!”
当晚戌时三刻,况钟才回到了府中。
顾诗筠从他手里接过二梁冠,问道:“看你笑容满面,一定是皇上同意啦?”
“同意了。”况钟张开双臂,让老童上前帮他宽衣,他说道,“总算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心力,这回我倒要看看,那位南康长公主还那什么理由来搪塞我。”
“既然如此,我明日陪你一同前去吧。”
况钟脱去了朝服,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沉吟说道:“眼下,南康长公主的乳娘沈琴是关键。而且,此案不同于以往查案。”
顾诗筠很快明白了况钟话里的深意:“你怀疑,陆香儿之死没那么简单?”
“嗯,我们刚去过了驸马府,陆香儿马上被人毒杀,难保不是杀人灭口。”
“莫非……是南康长公主所为?”
况钟倒也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思索说道:“若是如此,那就是她与陈瑛勾结,陷害胡观。可是身为公主,为何要害自己的驸马呢?”
此案刚刚开始调查,二人即便是参详一夜,也不可能凭空想到真相,唯有明日去驸马府一探究竟了。
正月十五刚过,街上年味儿也正浓。
况钟与顾诗筠来到驸马府后,朱玉华也不曾给好脸儿,冷冷说道:“你况大人劳苦功高呀,竟然能想到搬动二姐来压本宫?”
况钟则装起了傻:“殿下,臣实不明白殿下此言是何意。”
“呵,别以为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可以瞒得过我。好了,本宫也没心情在这儿应酬你这种小官,想查谁,你就查好了。不过,本宫可提醒你一句,这是驸马府,不是你的教坊司。凡事,懂点儿规矩得好。”
“臣明白。”
很快,况钟便找来了沈琴。
沈琴年逾六旬,乃是一个大脚女人,乍着双手走了进来,也不下拜,只是叉着腰往那里一站,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况钟:“你就是况钟呀?”
况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妪,微微一笑:“下官正是况钟。”
“呵呵,早就听说过你了,三天两头来为难我们公主。告诉你,公主可是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你要是敢对我们公主不敬,老婆子第一个便不放过你!”
况钟不以为然:“你便是公主殿下的乳娘,沈琴了?”
“就是我,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失敬失敬,是这样的,驸马也说你曾勒索于他,可有此事?”
本以为沈琴必然会抵赖不认,没想到她却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件事公主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你算老几?”
况钟扭头看了一下朱玉华。
她镇定自若,浑然不当一回事。显然,她早就对此事心知肚明。
况钟故作惊诧:“哎呀呀,如此说来,你这位公主的乳娘,比本官还要厉害呀!我想敲竹杠还找不到人呢,你却敢勒索当朝的驸马爷。”
“什么驸马爷,公主是喝我的奶水长大的,驸马爷又怎么样?再说了,你这么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算什么东西?老身我都不用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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