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门镖局虽然现在落魄了,但在当年也是靖安县内唯二的大镖局。
正门口路边正对的一家烧饼摊老板正娓娓道来她的光辉史。这位摊主年过六旬,须发皆白,坐在长条板凳上,一张薄薄的嘴唇着实能说会道。
他感慨说道:“想当初,那七门镖局可真是威风啊。打这道门里走出来的人,那一个个都是英武不凡,尤其是他们的总镖头欧庆海,哪个不认识啊?那一阵子,县里的治安……”
摊主心虚地看了一眼张赞:“头翁啊,小人胡言乱语,您别见怪。”
“店家,但说无妨。”
“是,小老儿我就胡说了。那阵子不是很太平,当时我刚支起这摊儿来,就有了一伙儿强人来收钱,这些人都是乞丐打扮,可是到这儿之后却撒泼耍赖。”
摊主至今回忆起当初的一幕都心有余悸: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摊主那时候五十多岁,为了糊口,决定弄个烧饼摊来维持生计。哪知道刚开张的第三天,就见路东走来了六个人。
这些人破衣烂衫,浑身上下都沾着污泥,或破洞的布鞋或飞线的草鞋,右手拿着缺了边儿的破瓷碗,左手拄着一根竹棍儿。一群人唱着歌儿就来到了烧饼摊前。
为首的一个人,当年三十多岁,正直壮年,一见面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幅财神像:“掌柜的发财发财,我们给您送财神来了。”
摊主是个老实本分之人,又心善。看看自己的新生意,也不过两张桌子,连面墙都没有,要来这幅财神像也没有地方挂。但他还是接了过来,连声道谢:“多谢多谢,多谢几位。几位辛苦了,我这就给几位拿烧饼。”
虽然用十个烧饼换幅画摆明了是亏本的买卖,但摊主信奉和气生财。
但万万没想到,他刚要伸手去拿热气腾腾刚出炉的烧饼,就见那领头的乞丐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脸上狞笑着说道:“掌柜的,这是您不懂规矩了。”
摊主心下一沉:“这……这话从何说起呀?”
那领头的乞丐一听,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摊主竟然是一个愣头青。他冷笑一声,松开了手,冲身后喊了一声:“弟兄们。”
群丐纷纷响应:“大哥。”
“给我支应着!”
“得勒!”剩下的这五个乞丐模样打扮的人怪叫着扑过来,朝锅里吐口水,掀桌子,砸餐具,一时间,等候用餐的客人们都纷纷逃离了。
摊主看得心急:“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他想去拉住这些人,却奈何人多势众,且力量奇大,他根本拽不住。没奈何,他只好冲着领头的恶丐连连作揖:“这位大兄弟,有话好好说,求求您高抬贵手吧!”
那乞丐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只是挖着耳朵说了句:“行啊,掌柜的,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以后你这个摊子,每个月交我们二百文钱,保你平安无事。”
那时候摊主本就为了生计发愁,否则也不会开这么一个烧饼摊。一听说每个月要交这么多,急忙说道:“您行行好,我就是两个月也赚不了二百文钱啊!求求您了。”
那恶丐瞪起了眼睛:“少废话,每个月十五我们来收钱,要是你不给,我们见一次砸一次。弟兄们,撤。”
张赞听完了摊主的讲述,面带羞愧之色。靖安县的恶丐又称为硬丐,他们自成一派,轻者敲诈摊位费,重者拦路劫财,与强盗无异。遥想十年前,那时候在任的官员只知道贪污敛财,丝毫不顾及百姓的生活。
也正因为如此,才将其捉拿问罪,换成了曹旺德。
况钟听得更是义愤填膺,他问道:“后来如何了,这笔钱你给了?”
摊主这才说道:“唉,小老儿走运,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就到了十五了。我凑足身上所有的钱也不够给他们的,我当时就想着不干了。没想到那天晚上要收摊的时候,这对门的欧总镖头就来我这儿了,要了四个烧饼一碗汤,坐这儿吃着。”
摊主那时候正在发愁,但是又不能驱赶客人,坐在了旁边愁眉不展。
一碗汤喝完了,欧庆海叫了声:“店家,劳驾加汤。”喊了半天,却没见有人回应。他扭头望去,只见摊主满面愁容。
“店家,加碗汤。”
摊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照应。
当一碗热乎乎的汤重新端上桌后,欧庆海却笑着问道:“我看你似乎是有心事,可否对我说说啊?”
摊主摆了摆手,失魂落魄地说道:“唉,还是算了,这种事情官府都不管,没人帮得了我的。”
“呵呵,店家休要小觑了人。不瞒你说,我便是对面七门镖局的欧庆海,与官府也算是有几分的交情,不妨说与欧某听听。”
“欧庆海……您就是欧庆海,七门镖局的总镖头?”摊主很是激动,七门镖局欧庆海的大名他早就听说过了,说这人急人所难、仗义疏财,乃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大侠。
况钟听到此处问了一句:“是欧庆海帮你解决这件麻烦的?”
摊主点点头:“欧总镖头听说了这件事后,气得汤也不喝了,给了我二两银子转身就走了。等到了十五那天,那几个恶丐便来了。但是他们刚一张口要钱,就见欧总镖头从对门的七门镖局走了出来。这些叫花子哪是欧总镖头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欧总镖头最后警告他们不要再来了,以后果然没再见过这群人。”
况钟问道:“对面的老康呢,您应该见过吧?”
摊主说道:“那是当然了,老康这个人,那对欧总镖头是忠心耿耿呀。欧总镖头在的时候,他就是总镖头的左右手了,唉,可惜呀,后来成了那副样子。”最后的一声长叹,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摊主摇了摇头:“听说是遇到了山贼劫了镖,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没听他提起过。”
况钟等几人又连续问了周围的人家或者店家,但大家都说康达性情古怪,不喜多言,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白慕廷沉吟说道:“会不会是康达在说谎?”
这种分析倒是况钟头一次听说:“哦,何以见得?”
白慕廷想了一会儿,说道:“首先,如果康达真的是凶手,那么极有可能他对我们之前说的话都是谎言。七年前,七门镖局路过狮子山,根本不是被付三手劫了镖,而是被他康达自己!”
张赞听到他的分析后也为感震惊,况钟倒是面色平和:“嗯,很大胆啊,老白你接着说下去。”
“为了让人相信镖物被劫,康达不惜自残来洗脱嫌疑,其实当初的镖物已经被他私吞了。虽然这个想法激进了一些,但是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是吗?”
况钟皱着眉头,无奈地一笑,伸手搭在了白慕廷的肩膀上:“老白呀,虽然听起来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种思路。”
“怎么,是不是被我说中啦?”白慕廷显得很兴奋。
况钟却摇头说道:“大错特错。”
“啊,哪里错了?”
“康达身有残疾,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第一个死者,他想潜进粤海镖局刺杀万振虎,恐怕也不可能吧?要真有这份本事,为什么前天晚上会被人发现呢?”
白慕廷哑然。
张赞说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别急,我说了,刚才老白的推论虽然不大准确,却给我提供了新的思路。”
“贤侄,你的意思是……”
况钟坚定地点点头:“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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