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铁石心肠,对眼前的一幕漠不关心,他左右拥着两位美人:“这里颇为无趣,本王去后面了。况钟,你好好审,几位大人都看着呢。你们若是有事,去后面寝宫找我。”
众人应了声是。
送走了朱高煦,况钟才说道:“二位请起。查老丈,如今这殿上的诸位大人,俱是当朝一等一的人杰,你有什么冤情,尽管说出来吧。”
他这一句话,将在场的诸人全都捧了一回。这些官员听况钟如此说,心里难免有了飘飘然之意。
尤其是丘福,他出身行伍,曾经数次与朱棣、朱高煦父子出生入死。久历战阵,却不晓官场权谋之术,还道是况钟真心称赞。他笑道:“是呀,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吧。”
“多谢各位大人,小老儿膝下有一女,名唤素莲。可是去年五月的时候,我带着小女来进城来卖菜。原指望卖俩钱,贴补家用。没想到遇到了一位豪客,一出手便给了我十两银子呀,还说将那些菜全都包圆了。”
众位大人面面相觑,虽说十两纹银在他们眼中着实算不了什么。但是在寻常百姓人家看来,却足以用作一年的开销。十两银子买下十个菜摊都绰绰有余,此人出手未免太阔绰了。
查老五接着说道:“我一见有这等好事,便问那豪客府上何处,我和小女一并送去。但是那人却说,他家主人见不得我这模样,只说他有车,让小女素莲随他一同去就好了。我那时候还担心过,怕我那村野乡间长大的女儿冲撞了大户人家,嘱咐了两句,然后又问那人府上在哪里,我好去接女儿。”
况钟问道:“他是如何答得?”
查老五道:“他只说不便告诉我,待事情完结了,会派人送素莲回来,让我耐心等候就是了。可是在集市上,我做成了这么一大笔买卖,也引得周围人羡慕了。我轻信了那豪客,把菜搬上了车,目送女儿远去。可我在原地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素莲回来呀。”
查老五说到激动之处,喘着粗气,一张脸涨红。
妻子查米氏抚了抚他的胸口,对况钟道:“大人呀,我家里的这位素来有病,剩下的就让老婆子来说吧。”
况钟点了点头。
查米氏说道:“后来,便是旁边做米面生意的熟人走过,见面就恭喜我家老头子,老头子问他何喜之有。他说看见素莲被一辆车带进了驸马府,那一车的菜,定然是我们和驸马府做了笔大生意。老头子吓坏了,不敢去驸马府找女儿,便先跟我商议。我怕女儿有什么好歹,拉着老头子去了驸马府要人。”
况钟思索道:“是哪家驸马府?”
“便是城南德胜街上的那座驸马府。”
况钟轻轻点了两下头:那的确是胡观的府上。
丘福问道:“他们还你女儿了吗?”
查米氏哭道:“没有啊。大人,他们非但不承认把小女掳了去,还叫人手持棍棒将我们打了出来。我们老两口无奈,跪地痛哭,求驸马还我们女儿。”
查老五左右看看,最后目光放在了陈瑛的身上:“对,后来,便是遇到了这位陈大人,他说会与我们做主。”
一时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瑛。
陈瑛神情尴尬,讪笑道:“诸公不必这么看我呀,我也有难处。那胡观可是南康长公主的驸马爷呀,我那时只是一个左副都御史,何况我也只是听这两位一面之词,所以想查清楚以后,再向上呈报的。此事过了几天后,我遇到了陆香儿,这才坐实了驸马的罪名,连夜写了奏章。这件事,况大人可以作证呀!”
所有人又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况钟。
况钟点头道:“不错,陈大人所言非虚。”但他没有就此事说太多,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都是汉王**,但彼此间似乎有所嫌隙。
况钟接着问查老五:“自那之后,你们可曾见过查素莲?”
两位老人哭着挥挥手:“从没见过呀。如今都过去大半年了,小女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求求大人给我们做主呀!”
驸马王宁在一旁开了腔:“此事,听起来匪夷所思。想要查清楚,难道要我们去驸马府要人不成?何况陈大人所言有理,这只是他们俩的一面之词呀!”
况钟却不这么想:这两位老人出身布衣,没必要用这件事攀诬胡观。
他细假思索过后,转而冲着纪纲深深一揖:“纪大人。”
“况大人请讲。”
“下官请求提审胡观。”
诏狱内逆字号牢房的门缓缓打开了,两名锦衣卫笑道:“胡驸马,请吧。”
胡观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况钟查清楚了,本宫是不是没事了?”
锦衣卫笑而不答,胡观扭头望着对面牢房里的沈琴,哈哈大笑:“老猪狗,看见没,本宫要出去啦!你自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等着被砍头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走出了牢房。
可是当胡观被带到了外面北镇抚司的时候,他就发觉自己错了。因为今日在这里的,都是他认识的几位故人:“丘公爷,你何故在此?六姐夫,你也在?哦,吕大人。”他一一见礼。
可是当见到陈瑛的时候,胡观登时怒上心头,扑上去:“陈瑛,你这个奸诈小人,我杀了你!”
陈瑛吓得骇然失色,急忙躲在了丘福身后:“国公爷救我!”
“胡驸马!”此时,堂上传来了一声断喝。虽然虽稍显稚嫩,却带着几分威严之气。
胡观一扭头,见到堂上坐的居然是况钟。
他瞪大了眼睛:“况钟,你……你如何在这里?”堂下坐着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其中还有驸马都尉及国公这样的大人物。
而况钟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何况还端坐在北镇抚司的大堂之上,令人倍觉惊奇,且不伦不类。
只听况钟缓缓说道:“驸马的案子,汉王都已知晓,特意请各位大人前来一起参详。胡驸马,今日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胡观怔了怔,哈哈大笑,他拱了拱手,手腕上的铁链哗啦啦作响:“当然当然,各位大人,胡观是生是死,就仰仗各位啦!”
况钟接着命人将查老五夫妇带上了堂来,他问道:“此二人,驸马可认得?”
胡观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茫然摇了摇头:“不认得,从未见过。”
陈瑛知道胡观恨透了自己,此时索性撕破脸:“你说谎!去年五月,你府上有人抢走了他们的女儿,如何推说不认识?”
胡观看着他:“你这是栽赃陷害!陈瑛,你给我等着。本宫出去之后,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啪”的一声,况钟拍响了惊堂木:“大堂之上,诸公肃静!”
这北镇抚司的大堂上,本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但说来奇怪,他这句话说出口后,竟没有一人再敢聒噪。
况钟又笑着问道:“胡驸马,下官斗胆问你一件事,你与公主夫妻感情如何?”
胡观一愣,看了看周围。王宁窃笑,吕震与陈瑛则在交头接耳。丘福则微闭双目,仿佛事不关己。
他红着脸,局促说道:“这个……本宫之前和你说过了……主要是沈琴那老猪狗从中作梗……害得我们夫妻不睦……我进来这许多时日了,也不见公主来看过我。”
“那么,府上的丫鬟,驸马可都认识吗?”
胡观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木讷地点点头:“我的家里,我自然都认得。”
“沈琴说,她曾经掳劫了女子进府,为的是强征仆役。这件事,你可知道?”
“啊,竟有此事?”胡观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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