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当即喊道:“不去!”
顾诗筠气得跺了一下脚:“况钟,应天你就肯去,是不是要逼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说完此话,她清澈如水的双眸之中竟隐隐透着一层泪光。
况钟不解,自己只不过说了不去二字,为何顾诗筠泫泪欲滴。
沐昂轻咳一声,走过去安慰顾诗筠:“还是我来对他说吧。”
顾诗筠侧过身去,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沐昂转而问况钟:“况钟,你知道我为何会来靖安吗?”
况钟想了一会儿:“云南想必没有案子发生,你来这儿,是找顾小姐的吧?”从刚才沐昂与顾诗筠的那番表现来看,他的心头已隐然猜到了什么。
沐昂点点头:“前不久,朝廷下令严查宁王与顾侯爷,云南与贵州近在咫尺,我兄长担心顾侯爷安危,特意将他的马送与我,让我前往镇远侯府打探情况。我到了那里后,顾侯爷泰然自若,早已做好了应对,只是担心诗筠的安危。得知诗筠在靖安,我这才连夜飞驰,赶了过来。”
况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们应该……速速返回黔贵两地,何苦拉上我这么一个穷苦百姓呢?”他的话语中颇有气苦之意。
沐昂说道:“若是你不肯跟我们走,纪嘉卉回来之后,必然会带你去应天,难道你愿意投靠纪纲?”
况钟呵呵苦笑,他看着顾诗筠:“原来,你们要带我去贵州,只是怕我效力于纪纲。”
他摇了摇头:“算了,我况钟一介布衣,承蒙你们这么看得起,折寿呀!”他转而叫了一声白慕廷:“老白,朝廷大事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推我回去吧。”
“况钟!”顾诗筠喊了他一声,“难道你真的不肯跟我们走吗?”
况钟背对着她,沉默了许久,他缓缓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们一个是王府,一个是侯府,我这小老百姓那里高攀得上?”他这番话,显然是另有所指。
可惜他不等他们回过味儿来,便离开了。
当夜,况钟在自家的院落中摆上了一壶酒,面前两只空杯。
况钟看着天空的孤月,叹了一口气,他提起酒壶,斟满了两只酒盅,举杯说道:“徐班主呀,不对……钱兄,本打算破了此案,一定要和你举杯痛饮。只可惜……人生无常。”
况钟说完后,便仰脖将一盅酒饮尽。
此刻,黄镛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看着自己的兄长。
况钟又将酒杯斟满,又一口饮尽。如此三杯下了肚,酒意渐浓。
他喃喃自语:“当初,你劝过我当官。呵,纪嘉卉也劝我,老白也劝我。”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当然了,那位顾小姐也……也这么说过我。我况钟不是没想过,我想查清楚我爹遇害的真相,我知道,我况钟一天不当官,这案子就没办法查清。可是我不想被人说,我是靠着顾侯爷,靠着纪纲当上的官呀!”
他举杯又喝了一口,放下来说道:“唉,诗筠他们劝我去贵州……我又怎么可能去呢?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他年纪尚幼,又性格孤僻。我走了,他一定会被人欺负的。我爹娘走得早,身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说到这里,况钟又饮了一杯,他将那只酒盅攥在了手里,醉眼迷离地看着它:“当官好当官好,自古以来,当官者如黄河之沙,能当得起青天二字的,也只有宋朝的包拯。我况钟若是当了官,呵呵,还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吗?”
他叹道:“再说了,朝廷内部明争暗斗,每个人都为了权势争破了头,可到头来又能留下什么呢?宁王、顾侯爷,哪个不是位高权重?却还要时时提防纪纲这样奸臣的暗算,不累吗?”
“你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门口,忽然传来了一记熟悉的声音。
况钟抬头望去,只见朦胧之间,有一道熟悉的倩影,他使劲晃了晃头,定睛一瞧,居然是顾诗筠!
顾诗筠站在那里,微笑问道:“不请我进去吗?”
况钟连忙起身,打开了院门:“你……你……你怎么来了?”
“除了这里,你还有其他地方可去吗?”顾诗筠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寡饮易醉。”
她也不问过况钟,走过去后,拿起了况钟敬给徐赟的那杯酒,喝了下去。很快,她就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脸颊通红:“好烈的酒。”
况钟不禁笑了:“村野劣酒,当然比不上侯府中的了。怎么只有你一人,沐大人和公孙大哥呢?”
顾诗筠放下酒杯,神色间尽是失落之情,没有说话。
况钟见她这副样子,不免关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诗筠轻轻摇了摇头:“况钟,你能陪我饮酒吗?”
况钟犹豫了一会儿,提起酒壶将她面前的酒杯斟满。
顾诗筠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咳嗽了两声:“咳咳……”
“喂,顾大小姐,还是别喝了。我况钟好不容易有俩钱买点儿酒,全进了你的嘴里。我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说着,况钟伸手去夺顾诗筠手里的杯子。
顾诗筠却攥得更紧了,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别人夺了去。
况钟纳罕:“你到底怎么了?”
“况钟,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令况钟措手不及,他一下子怔住了:“这……这……”
顾诗筠苦笑:“对了,你喜欢纪嘉卉的,我给忘了。”
“不不不,绝无此事。”况钟拼命摆着手,“不然,我早就去应天了,何苦还在这里呢?”
况钟说完这话后,却见顾诗筠没有半点儿反应,他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难道……是有关于沐大人的?”
“你怎么知道?”
况钟挠了挠头:“他没来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呵呵,你这个脑袋不知道怎么长得,什么事都难不住你。”顾诗筠笑了一下,“那你再猜猜看,为了何事?”
况钟踟蹰许久,壮着胆子说道:“那我就斗胆猜一猜,若是有得罪之处,你可不能像纪嘉卉似的,要喊要杀的。”
顾诗筠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猜……你与沐大人之间……似乎……似乎……”况钟想了半天措辞,“似乎是有儿女之情……”
顾诗筠一惊。
况钟连忙说道:“我……我是胡说的,你当我没说过好了。”
顾诗筠轻轻叹了一声,轻柔地说道:“果然瞒不过你。”
况钟知道自己猜中了,心中也难免泛起了酸意,但他还是强撑着说道:“沐大人乃是元勋之后,地位何等尊崇。与……顾小姐……也是门当户对,何必……如此……低落?”
况钟几乎是紧绷着全身的神经,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顾诗筠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呢喃道:“况钟,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竟然又问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况钟知道自己无法避过,他犹豫了许久,才点了一下头:“有过。”
顾诗筠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嫣然一笑:“那是什么感觉?”
况钟缓缓说道:“当她笑的时候,你未必是最开心的;但是当她不开心的时候,你一定是最难过的。无论做什么事,你都会想到她,哪怕她就坐在你面前。”说完这句话后,况钟的头深深地扎下去,都不敢看对面顾诗筠的表情。
“是呀,”顾诗筠轻声说道,“可是对沐三哥,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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