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被老童等人抬了出来,挣扎着要起身。
黄俨连忙说道:“况大人,免了吧,皇上说了,您趴着听就行。”
“谢皇上。”
黄俨接着看了看朱高煦与纪纲:“汉王爷、纪大人,您二位也得接旨。”
二人急忙下拜,连同况钟,三人一同喊道:“叩问圣躬金安。”
黄俨双手叠交腹前,高声道:“听说案子破了,朕想听听是怎么回事。着汉王、纪纲、况钟进宫,钦此。”
三人均相顾错愕,谁都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便知道了。
三人接旨起身,朱高煦斜了一眼况钟:“你呀,还是小心点儿吧。若是再说错话,只怕你的下场就和这个周诉一样了。”
而后,众人离开了况宅。临别之际,况钟悄悄对顾诗筠说道:“找个汉王寻不到的地方,先躲一阵儿。”
顾诗筠关怀说道:“我明白,你一切小心,万万不可出言顶撞了。”她担心况钟脾气上来了,又会招来一顿廷杖。
“放心。”况钟随后就命人备车,然后对远处的朱高煦道:“汉王殿下,臣已备下了车轿,请汉王殿下与纪大人上车。”
朱高煦却不屑,轻笑一声:“呵,你这车如何坐得?本王乃是当今的汉王,自然要乘象辂(明制亲王车驾),想巴结我,你况钟还不够资格。纪大人,来,随同本王一起进宫。”
况钟倒也不恼,只是笑了一声。
亲王座驾必然非同凡响,出门前呼后拥,反而拖慢了行程。况钟虽然在后面出发,但是他却让车夫穿街过巷,走得近路。反而先到了。
朱高煦与纪纲来到了乾清宫冬暖阁的时候,只见太子朱高炽、解缙、杨士奇、吕震、陈瑛、陈洽、等人都到了。况钟更是趴在了一张担架上,不伦不类。
而朱棣背对着众人,双手背在了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儿臣(臣)拜见父皇(陛下)。”两人连忙拜倒。
朱棣沉吟了片刻,说道:“来呀,给况钟赐座。”
众人愕然。
殿内众人,皆是当朝重臣,其中更有太子与汉王二位殿下。若是赐座,万万轮不到区区的六品主事。
朱高煦忙说道:“父皇,赐座恐有辱朝廷法度呀。”
“朝廷法度?”朱棣慢慢转回身来,一双目光森森寒意,“况钟。”
“臣在。”
“你是礼部的人,可有规矩说,皇上不能给臣子赐座的?”
况钟道:“并没有。”
“那就是了。你挨了廷杖,还让你趴着,恐怕更有辱朝廷法度了。”
皇上既然如此说了,哪个敢反对?两名内侍太监搬来了一把椅子,上铺软缎,而后扶着况钟起身,轻轻坐了上去。
朱棣这才说道:“你们谁先说?”
三法司的三位大人并不知晓今日发生了何事,一个个沉默不言。
倒是朱高煦笑着说道:“父皇,儿臣先说。多亏了纪大人,今日案子已然告破了。”
“是吗?”朱棣笑了,“如此说来,朕要夸奖你一番才是。”
“哈哈。”朱高煦竟然笑出了声,“此是儿臣本职所在。”
“那就说说吧。”朱棣的语气突然转为了一种平静。
“是。父皇,原来杀人凶手,乃是周诉。他觊觎妹妹的美貌,继而做出了违逆人伦之事,玷污了周瑶。虽然周瑶并非周源亲生,但是周源既然娶了周秦氏为继室。那么周诉与周瑶便是亲兄妹了,此案实乃周诉做出这等禽兽行径,死不足惜。”
“嗯。”朱棣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说得好,禽兽行径,死不足惜。那么依你看,周诉该如何处置呢?”
“儿臣已命人将其乱棍打死!”朱高煦面有喜色。
不想,朱棣却突然沉下脸来,他看着众人,声音陡然拔高:“你们都听到了吧?咱们这位汉王,竟然将一个不是凶手的人,乱棍打死啦!”
朱高煦大惊:“父皇……”
“汉王,朕且问你,周诉是凶手,可有证据?”
“这……周诉玷污亲妹,事后为了遮丑,必然会杀人灭口呀!”
“朕问你有没有证据!”朱棣已然动怒,冬暖阁内的群臣噤若寒蝉,无一人敢说话。
朱高煦连忙跪倒,战战兢兢。
朱棣转而看向了纪纲:“纪纲,汉王刚才说,多亏了你纪大人,你来说说吧?”
纪纲急忙拜倒:“陛下,臣……臣并没有参与此案。是况大人缺人手,臣才拨派了一些人给他。此案,当问况大人才是。”
“好,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呀!一个是堂堂的汉王殿下,一个是掌管锦衣卫的三品大员,随便打死了一个人,然后还跑到朕的面前邀功。你们当朕是个糊涂的昏君吗?!”朱棣将手里的书摔在了地上。
群臣连忙跪倒:“臣等万死。”
“况钟!”朱棣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况钟一抖,“你来说说,你教教他们是怎么回事!”
况钟道:“是,最初周诉如实招供,臣也觉得他一定是凶手。可是后来仔细一想,漏洞有二:第一,周诉生性贪恋美色不假,以前便多次流连于青楼妓馆,但他缺的是银子。只要周瑶不死,他便可以让自己的妹妹偷盗周家财物,周瑶死了,他岂不是断了银子的来路?所以周诉若非逼不得已,绝不可能杀害周瑶。”
朱棣没有说话。
况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二,此事发生于两个月之前,但是周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周诉虽然玷污亲妹,但是周瑶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周诉的,而是另有其人。”
“谁的?”朱棣只是冷冰冰地问了两个字。
“陛下恕罪,臣目前还没有查到。臣想着,继续逼问周诉,可是……”他没有说下去。
朱棣明白,若不是朱高煦将周诉打死,此案定可水落石出。他看着这位二儿子,叹道:“你都听见了吧?你身为大明的亲王,居然随便下令将人打死。你以为你破了案就有功劳了?”
朱高煦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自己的父亲训斥。
朱高炽于心不忍,说道:“陛下,汉王也只是立功心切,求您念在他一片忠心,饶过他这一回吧。”
朱棣不搭理太子,叹道:“一件案子,三法司、锦衣卫,还加上咱们这位自以为能干的王爷,这么多天了你们都没查清是怎么回事,以后如何执政,如何辅佐朕,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跪在地上的众人惊惧不已。
朱棣沉默了许久:“来人呀,传旨。着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况钟,全权负责此案,任何人不得阻拦。”
众臣只得应了声“是”。
“况钟留下,其余的人都滚下去!”
群臣慌忙退了出去。
朱棣慢慢朝着况钟走了下来。
况钟惶恐道:“陛下,臣只是礼部主事,负责此案,恐怕……”
朱棣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你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是吗?”
“臣不敢。”
“无妨,朕已经下了旨意了,你放心大胆地干就是了。其实这些天来,朕也派人盯着你呢,你可不能丢人。朕的儿子丢人,还可以说朕教子无方;若你丢了人,那便是朕识人不明了。要是那样的话,我还算什么明君呢?”
况钟心中着实激动:“陛下……请放心,臣当竭忠尽智,以死相报!”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以后君臣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了,我听说,顾成顾爱卿的女儿来找你了。”
况钟不敢隐:“是……”
“呵呵,姚少师和朕说了,朕还不信呢。你好好照顾她吧,那边需要什么,你就和朕说。”
“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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