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5093/510345093/510345109/20200724154427/c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况钟送顾诗筠回了家中,便要转身离去。
顾诗筠问他去何处,要随他一起去。
只可惜况钟不答,只顾着大踏步走出家门。
月光如昼,映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鲁明挥着马鞭,问了一句:“大人,这么晚了,我们去何处?”
“大理寺陈洽大人的府上,你可知在何处?”
鲁明对应天府十分熟稔,点头答道:“此去西边不远,穿过两条街便是。大人,您坐稳了。”
随着一声清脆的挥鞭,马儿撒开蹄子欢跑起来。马夫鲁明着实不错,为人老实本分,这驭车之术也颇有独到之处。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况钟便到了陈宅。他抬头望去,只见这位大理寺卿虽位列三品,宅邸规模却与自己家并无二致。
鲁明上前叩响了门,呈上拜帖。
不多时,府门大开,身着单薄中衣、披着一件外衫的陈洽亲自迎出了门。
“下官况钟,见过陈大人。”
陈洽双手搀扶起了况钟:“况大人免礼,你总算来了,本官一直盼着呢。请请,快请进。”
二人携手进入了陈宅,到了前厅,陈洽吩咐下人备茶,而后问况钟:“深夜拨冗,可是为了贡院的案子来的?”
况钟也不隐瞒,答道:“正是。实不相瞒,涉案人中有一位白慕廷,乃是况钟多年的好友。况钟也非无情草木,实不忍心见挚友落难。”
陈洽感慨道:“唉,况大人,望你不要怨恨本官才好。陈某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呀。”
“大人说哪里话,下官岂敢?”
陈洽饮了一口茶,说道:“今日下午,汉王来了一趟,说皇上惦念着皇后娘娘的凤体,却也记挂着这件案子。催促我早日破案,免得皇上再分心。说起来,全都是我的不是。我一时情急,这才下令将那些举子们都关了起来。”
况钟心知,陈洽话虽如此,但定然是汉王朱高煦威逼之故。他叹道:“况钟有心辅佐大人,奈何皇上下旨,下官……有心无力呀。”
“不妨事,不妨事,”陈洽连连说道,“只要能早日破了此案,终是功劳一件。皇上岂会忍心责怪?况大人有话直言无妨。”
况钟见他如此说了,便沉吟道:“乙字号一共有考生百人,今日所关押举子有一十八人,为何独独是此十八人?”
陈洽捋着胡须,他言道:“况大人有所不知。这十八人皆携带有水器,有的是水囊、有的是竹筒。只可惜陈某愚钝,一时也无法查出是谁的水器中有毒。”
况钟微微沉吟:“大人,常景文的考卷,可曾查过?”
陈洽道:“即便况大人今晚不来找我,明日我也定然会去礼部找足下的。”说完后,他便吩咐下人拿来了一封卷宗,便打开便说道:“本官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请况大人代为参详一下。”
陈洽从里面拿出来了三张答卷,一并交给了况钟。
况钟接过来一看,正是常景文的答卷。
“说起来,解大人为官清正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出了人命案,他是决计不会将此卷交由陈某的。况大人请过目吧。”
况钟看到第一张答卷,字迹清秀,与常景文那个肥胖的相貌颇为不符。至于文笔内容,即便是况钟这位从来没有参加过科考的人也看得出来――狗屁不通。卷上,还有解缙朱笔批示的小字,皆为否定之言。
第二张答卷也一如此。
唯独第三张答卷,吸引了况钟的注意。上面的内容所撰写的是运用朱老夫子的高论来论述四书五经中的经世之学。况钟只是匆匆掠了一眼,便觉得此文章与之前大不相同,文题立意不同凡响,且大有酣畅淋漓之感。
他只看了两行,便接着看了下去。岂料,这篇文章短短数百字,最后一句“夫天地之才学,在于民,在于……”,显然是没有写完的,并且笔迹更为潦草。其中甚至还有拖笔微微扭曲之状,形如蝌蚪。想必写到这里的时候,常景文已经毒发了,是以难以忍受之故。
而后面的内容,却又是一个诡谲的图案,乃是一个“十”字的中间,圈着一个圆。那十字上下左右皆有出头,宛若两柄长剑相交。而在这个不知所云的图案右下方,又有几笔倒立起来的笔迹,好像是一丛杂草。
况钟看到这个,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图案,从墨色来看,应是常景文自己画上去的。”
“正是呀。”陈洽重重点头,“这篇文章,可说是常景文写得最好的一篇。可惜他没有写完不说,还在后面画了几笔不知所云的东西。我想,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常景文身上的毒药正当发作,他无法忍受,又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干脆就画了这个一个图案,想要告诉我们什么线索。”
况钟也觉得是这样,只是一时无法参透。他思忖良久,眉头紧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这份答卷。
陈洽不敢打扰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等候着。
“陈大人,”不知道过了多久,况钟缓缓开了口,“所关者一十八人,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名单在此。”陈洽早有准备,拿出来交给了况钟。
况钟双手接过,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叠好,贴身放进了怀中,双手一拱,“多谢大人,时辰不早,下官不敢打扰,待有消息,自当登门叨扰。”
陈洽也知道,此案非旦夕可破:“况大人有心了,若是有了什么线索,陈某也会如实相告。”
况钟拜别了陈洽,一个人坐在了马车上,掀开了车窗帷,掏出那封答卷接着月光仔细观瞧。前面的内容没有多重要,关键就在于最后这诡异的图案。
况钟心里很认同陈洽的看法,常景文临死之前留下这样的信息,必然是有所指的。关键是,这幅画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看常景文的画功,着实不敢恭维。而这个怪异的“画作”还不及一个巴掌大小。
常景文提笔画下这个图案的时候,已然毒发,为何他不报官,只顾着画画呢?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好似一锤一锤地打在况钟的心口,让他呼吸不畅。
等回到家中的时候,况钟请顾诗筠一道参详。
但顾诗筠又哪里知道这幅画背后的真意,她说道:“云贵郊野多有一种毒蘑菇,人若是不小心服用后,便会有幻觉。莫非是常景文毒发产生了幻觉,随笔勾勒出的?”
况钟坚定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这种话不足取。从最后一句话的笔迹来看,常景文已然难以坚持了,却仍然咬牙提笔画下了这个图案,这背后一定有所深意。
恍然间,况钟眼前慢慢浮现出了二月十五,江南贡院乙字四号房的一幕:常景文腹痛如绞,汗珠从脸上滚落,脸上更是没有了半分血色。可他却咬着牙,颤颤巍巍地提起了笔,写完了最后一句话,以致于他最后的那个“于”字,下拖的一竖歪七扭八,连那个勾,都没有写出来。
最后,他情知自己再难坚持,也想到了是谁要害自己。于是乎又将手中的笔舔饱了墨,挥笔写下了一个“十”字,然后在十字的正中央画了一个圆,随后便是在右下方画了一堆草一样的东西。
常景文当时定然是万念俱灰,他期盼着有人能解开这幅画的迷局。
“会不会……”顾诗筠迟疑着说道,“常景文是自杀或是意外?他临死之际,有些身后事要嘱托,所以才画下了这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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