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话音刚落,忽然见一名捕快从外面走进来,拱手说道:“启禀大人、小姐、况公子,解三带到。”
况钟正要开口,就听沐昂问道:“为何这等拖延?”
捕快惊惧答道:“沐大人容禀,那解三乃是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此时才刚刚从县城回来。”
况钟觉得只要人带来了就好,别的琐事无关紧要,他说道:“带进来吧。”
“是。”那名衙役转身出去了,不久之后即带回来了一人。
此人年纪三旬左右,蓄着短髭,身着一件青色短褐,一进来便低眉顺目,紧走几步,拜倒在地:“草民……解……解三见过诸位大人。”
况钟看向沐昂,眼神询问。
沐昂不予理会,只当做没有看到。
顾诗筠轻轻开口:“况钟,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况钟清了清嗓子:“解三。”
“草民在。”
“你是何方人氏?”
“回大人,草民就是桃源坪人氏,自幼就生长在这里。”
“这附近有一座四方龙头山,你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解三居然吓得浑身一抖,他连忙哆哆嗦嗦地说道:“知……知……知道。”
“嗯,为何如此害怕?”况钟问道。
“回大人,那……那四方龙头山那是一处极其凶险的去处,传言山上有一红猿,身高丈许,以人为食。”
况钟却笑了两声,不以为然地说道:“想是一些无知村夫谣传而已,不足为信吧?”
解三战战兢兢地答道:“大……大人,非是谣传,实乃在下亲眼所见!”
“哦?那就请你说说看吧。”
解三这才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八年前,大明洪武三十年深秋,解三去了县城卖货。红日西沉,夜幕将至,他才挑着担子从县城赶回来。那时候,官道尚还没有完全通行,解三只得从小路回家。
而四方龙头山,是他的必经之路。
村中早有传言,说四方龙头山上有一只红猿,奔走如飞,神出鬼没。桃源坪谈猿色变,经常以此来吓唬自家的孩子。
解三虽然是走南闯北的货郎,却生性胆小,加之当时天色已晚,他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夜色中,那四方龙头山傲然矗立,远远望去,幽暗的轮廓仿佛是一只四只巨头的怪兽,静静蛰伏在那里,等待着猎物上门。
解三只是看了一下,便吓得手足酸软,他忙不迭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回到家中。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山上隐隐有一道火光飘来。解三很惊讶,一时间竟然吓得呆立当场,饶是心中惧怕万分,手脚却不能移动分毫,仿佛是被人用绳索捆住了一般。
他定睛一瞧,原来并非自己眼花,那真的是一团火光,时东时西,飘然而来,还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犹如鬼怪的尖啸。
解三的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他想要大声叫出来,这嗓子却像卡主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那团火光已经飘到了近前。
解三再仔细一瞧,只觉得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哪里是一团鬼火,分明是一个人。这人身上带伤,脑袋上着了火,一路奔跑,哀嚎不止。
解三眼见他一路如无头苍蝇似的撞下山来,急忙跑了过去,拿起货担里的几尺花布使劲拍打着:“别动,我在帮你!”
只可惜这人遭逢此变故,早已神志大乱,连吼代抓,双手揪住了解三的衣领,用力一掼,解三的背部狠狠地撞在山石上。这一下痛彻骨髓,他险些喘不上起来。
头上着火的这人将他摔倒后,脚下一个踉跄,也被山石绊倒了,就此昏死过去。解三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挣扎着上前将这人头上的火扑灭了。
解三想要辨认一下这人是谁,可是一来夜黑风高,二来此人被烧得面目全非,他半天都没有认出来了。
而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解三回头望去,只见山上的茂林之中,有一道火红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在林间。
解三还以为是眼花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再一睁眼,没错,那道身影极其高大,迅速在茂林身处穿行,那身手活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且身材极其高大,远远望去,好似身高足有一丈有余。
解三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道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食人红猿。他二话不说,背上了伤者,连自家的货担都顾不上了,一路狂奔回到了村子里。
等到了村口,遇到了当年村里的老保长,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而后来经过村民辨认,受伤的人居然就是被村民称为“大虫”的隋虎。
解三将事情的原委告知诸人,大家都说,解三是遇到了红猿食人怪。而隋虎也一定是被这个畜生所伤。
解三说完后,叹道:“唉,可惜隋大哥原本那么一个精猛强壮的汉子,遭逢此厄运,后来虽然有赤脚郎中精心救治,醒来后却也神志失常,疯掉了。”
饶是沐昂与顾诗筠这样的将门之后,听完他的讲述后也不禁骇然,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尤为匪夷所思。
沐昂沉吟许久,说道:“古时,南洋数国曾有类人怪物,似人似猴似猿,呼为猩猩。”
顾诗筠也记得,《后汉书·西南夷列传》、《水经注》、《博物志》、《博物志》等书皆听到过猩猩此种异物。
他们久居西南,都晓得此物,均在猜想:传说中的食人红猿是否就是一只红毛猩猩。
况钟听罢,却是低头不语。他思忖良久,问道:“隋虎为何被称为大虫?”
解三答道:“我们这里虎患最甚,我小时候便听族中长辈说过,说附近深山有大虫出没,告诫我们不可上山。这三十年来,已经害了百条人命了。为此,我们以前的老保长也立下了规矩,说不可轻易留外人在此逗留,以防被大虫害了性命,惹上官非。”
看来,解三所言倒是与何笙相同,何笙之前倒也不像是在说谎。只是此事听来甚为蹊跷。
他问道:“老保长以及当初为隋虎治伤的那位赤脚郎中现在何处?”
解三叹了一声:“老保长在五年前便已谢世了,至于那位秦郎中,后来离开了村子不知去向了。如今秦郎中的儿子倒还在,平时治病救人,也可算得是替了他父亲。”
况钟随后让解三带路,前去找这位秦郎中。
一听说这几位大人物要出去,守护在外面的捕快不敢怠慢,纷纷要跟随前往。
况钟却觉得没必要,他只是点了四名捕快,负责随护。其余的人继续留在客栈,防止任何人轻易离开。
被选中的四人欣喜不已,其余的几人却唉声叹气。皆因为,随护在沐大人顾小姐左右,尽心竭力,忠心表现,说不定有机会可得提拔。留守客栈又哪有机会亲近几位大人物呢?
解三头前带路,引领众人来到了村西的一家庭院前。这户人家的房屋倒非少数民族那种吊脚楼,而是砖瓦所盖起来的汉人建筑。
解三上前叩门:“秦郎中,秦郎中在吗?”
连续叩响数声,里面才传来了一个声音:“何人?”
“秦郎中,在下是解三呀。”
不一会儿,庭院内响起了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响动,漆黑的大门被打开,一人站在了门后。此人只穿着一套雪白的中衣,披着一件淡蓝色的直身,一双眼睛打量着这许多人。
“解三叔,夤夜来此,莫不是家人生了急病?”
解三觉得晦气,连连摇手:“莫要胡说,是这几位大人要找你。”
秦郎中见他们身后站着举着火把的捕快,又听解三这么说,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况钟的身上,以为他是来求医问药的,便打开了院门:“几位大人,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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