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筠沉默了少许,恢复了平日的那种神态,她对公孙修说道:“公孙大哥,你到外面请两名水性极佳的捕快前来。”
公孙修那个“是”字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况钟说道:“算了,捕快也是人,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还是我亲自来吧。”
顾诗筠这才想起,况钟的父亲况仲谦便是一名捕快,是以况钟对捕快一行极为尊重。她知道自己一时言辞不当。
所幸况钟也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顾诗筠问道:“你会水?”
况钟扭头报以一个顽皮的微笑:“秘密。”
“那为什么你以前说……”
况钟笑道:“这件事,我不亲眼看见是不会甘心的。”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撩起袍摆,先是坐在了竹桥的扶手之上,然后双脚腾空,双手握紧扶手栏杆,慢慢转身。如此一来,他便置身于桥外了。
顾诗筠看得胆怯,叮嘱道:“小心。”
况钟却浑然不当一回事:“嘿嘿,放心好了。”
只见他慢慢站下去,一手把着栏杆,一手握着拐杖。
他的双脚只有脚后跟的部分踩住了桥板的边缘,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丁字型拐杖倒过来,勾住了竹桥扶手栏杆的底部,然后自己趴在长棍上,身子轻轻往前倾去。
他弯下腰,勉强可以看到一点点桥底部的情况。那一晚,凶手若是想藏住尸体,只有利用桥板底部才能挡住视线。
此刻,况钟只有靠着自己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吃力地勾住栏杆,然后他又趴在了长棍的部位上,顾诗筠看得心惊胆颤。她知道,况钟只是一介书生,根本不懂得武功。尤其还是天寒地冻,万一掉下去……
不想,况钟却在这时候爬起来了:“不行,这里看不清,我看还是得……”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拐杖突然剧烈晃动,况钟吓得叫了一声:“我的亲娘!”
而顾诗筠则以迅捷手法伸出手去拽住了他:“小心!”
况钟被她突然从背后这么一抓,更是手足无措,只能摇晃着双臂大喊:“你才应该小……”
顾诗筠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二人双双落入了湖水之中。
公孙修大惊,急忙厉声高呼:“小姐!”
顾诗筠本就不会水,急得拼命挣扎。
一旁的况钟却迅速抓住了她:“别动,我在你身边呢,别慌,你别乱动呀!”
顾诗筠连呛了几口水,忽然被况钟抓住了手,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啪”地一下,反手攥紧了况钟的手腕。
况钟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轻轻托起,朝着湖面游去。这时,他还不忘看一眼桥下。
而在岸上,公孙修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根竹竿,递给况钟,况钟游到岸边,抓住了竹竿顶端,被拉上了岸来。
况顾二人的衣衫全都湿透了,顾诗筠更是冷得打颤。本就雪白的脸庞之上,更是不见了半分血色,秀发湿漉漉地贴在了额头与双鬓之上,勾勒出了她瓜子型的脸庞。
况钟更惨了,他刚才游动的时候牵动了伤口,只觉得痛入骨髓,心中暗道:想必又要被那个秦玺折磨了。
“况钟……你……你不是说……不会水吗?”顾诗筠被冻得牙关打颤,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况钟却很疑惑:“咦,我什么时候说不会水了?”
“那当初……在靖安的时候……高开济……欧丰演……”
况钟笑了:“我说,你贵为侯爷千金,这记性也太好了,我当初就随口一说。欧丰演潜入水中要杀人,就我这两下子,下去了也是白给……阿――嚏!”
这种天气下,二人双双跌入水中,湖水冰冷刺骨,绝非常人可以忍受。
而就在这时,后院门口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只见以沐昂为首,一大堆人冲了过来,这里有衙役的捕快,也有常青。
沐昂来到这里,一见此状,马上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发生了何事?”
公孙修不知道该怎么说。
况钟说道:“沐大人呀……我们……都……都快冻死了,先让我们烤烤火……慢慢……和你说。”
沐昂气色不善,却也只得如此。
正阳客栈的一楼大厅内,一只黄铜炭盆中炭火烧得正旺。况钟与顾诗筠换上了干的衣裳,一人披了一条棉被烤火,脸色惨白。
少时,沐昂亲自走过来,端来了一碗姜汤,况钟伸出双手去接。没想到沐昂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走到了顾诗筠面前。
他温柔地说道:“诗筠,刚熬了一锅姜汤,我来喂你,莫要感冒了。”说罢,很细心地一勺一勺喂给顾诗筠喝。
况钟看得心头发堵,问了句:“我的呢?”
“况钟,你的在我这儿。”公孙修端来了一碗,“来,我喂你。”
“不用。”况钟挣脱棉被,从他手里抢过来了,赌气似的说道,“我况钟有手有脚,用不着人喂。”
沐昂这时候突然动怒:“况钟!”
吓得况钟手一抖,一碗滚烫的姜汤差点儿摔在地上。
“你知罪吗!?”沐昂声色俱厉。
“奇怪,沐大人,况钟所犯何罪?”
“诗筠何等身份?你却险些将她……蓄意谋害朝廷命官家眷,仅此一条,就能要了你的脑袋!”
况钟怔然说道:“这……是顾小姐要拉住我的……再者,这只是一个意外呀!”
“废话少说!待我亲自将这件事禀明大理寺,到时候定要将你重重治罪!”
“沐三哥。”顾诗筠忽然虚弱地唤了一声,一只玉手拉住了沐昂的手腕,“不关况钟的事。”
况钟却觉气苦,他酸涩地一笑:“好呀,现在就杀了况钟吧。杀了我,你们也别想破这件案子了。”
沐昂本想发作,他贵为开国功勋之子,何甘心斗不过一个草民?
顾诗筠生怕他们二人吵起来,自己虽有心护着况钟,只怕也难是沐昂的对手。她连忙说道:“况钟,你是不是有了线索了?”
况钟却大口大口地喝着姜汤,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到最后端起碗底,也不顾那些姜丝辛辣,全都嚼进了嘴里。
他咯吱咯吱地咬着姜丝,一抹嘴才说道:“至少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何笙的尸体早就被绑在了桥下了。”
沐昂心中不忿:“一派胡言。那一晚无论是你还是阿梦,都没有见到何笙的尸体,偏偏从柴房里出来见到了。即便是提前绑在了桥底,但是凶手也需要解开绳索,然后逃离现场。那么短的时间,凶手根本不可能逃掉。还有,绳索呢,哪儿去了?”
况钟将空碗放在了旁边的桌上,伸出两只手烤着炭盆:“凶手根本不在现场,也不需要解开绳索。”
沐昂从鼻孔里挤出了一丝轻笑,不以为然。
顾诗筠正想再问,却见况钟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按住了那条伤到的腿。
她于是变为了询问公孙修:“公孙大哥,可派人去找秦郎中了吗?”
公孙修答道:“回小姐,已经派人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秦玺跟随着一名捕快进来了。秦玺放下医药箱,准备先医治况钟的断腿。
可沐昂却吩咐道:“秦郎中,还是先帮顾小姐瞧瞧吧。”
秦玺看了一下况钟,他轻轻点了一下头,秦玺这才应了一声:“是。”
检查了一遍,二人并无大碍,只是想到要预防风寒,秦玺便打算离去前开几服药。
随后,他又看了一下况钟的腿,说道:“况公子,万幸呀。你这条腿还好,也不用重新正骨,只是以后万不可轻动了。否则,即便扁鹊再生,也难治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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