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筠想起来了,他们上一次去四方龙头山搜山,在城隍庙发现了有人翻动的痕迹,原来是常青所为。
她又问道:“那山上的那些尸体呢?”
况钟说道:“郑毫当年派人转移珠宝,仅凭他一人不可能做到。所以那些人应该是当年得知珠宝下落的山贼或者是他们的后辈。这些人或携带刀剑,或携带农具上山挖宝。却被郑光等四人一一铲除。从临武县案存留底来看,郑光当初任巡检的时候,曾经以剿匪名义出兵,想必就是来到了四方龙头山铲除这些人。反正这些人是山贼,名既正言且顺”
大家都听得十分惊讶,哪里想到短短数天之内,况钟竟然收获到了这么多的信息。
他接着言道:“料想四人之中,第一个悟透宝藏藏在何处的,便是常青了。所以那一天,他不惜说出自己害死人的过往,目的便是要将我们的怀疑重点引向方德聆,他好借此脱身,上山掘宝。”
常青跪在地上,言不能发,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磕头了。
沐昂此时也从房间出来了,他走下楼梯问道:“既然如此,郑光等三人又是如何被秦玺杀害的?况钟,休要卖关子,赶紧说。”
况钟看向秦玺:“秦郎中,是你自己说呢,还是让在下来代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秦玺才缓缓说道:“不错,杀害他们三人的……是我。”不想他突然暴跳起来,厉声喝道:“那是他们该死!不只是他们三个,还有你!”他甩手指着常青。
常青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尽是畏惧之色。
秦玺苦笑数声,眼中含泪:“我父亲惠泽乡邻,行医数十年,只因为一念之差起了贪念,拿走了一支笔与一对儿耳珰。况钟,你刚才所言,也有不对之处。家父并不知道什么四方龙头山的秘密,他只是拿走了这两样东西。回家后,他送给了我这支笔……”
秦玺泪眼婆娑:“怪只怪我年幼无知,有一日邻居来我家中,见到了这支笔,问我从何而来,我如实相告。没想到,这个邻居将此事传了出去,这四人便心生歹念,加害了我爹!”
那一晚的深夜,秦玺睡在了屋里,但是他那时候太喜欢那支笔了,连续几天几夜睡不着。不见到那支笔,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悬壶济世,用那支笔来写方子,笔走龙蛇,力透纸背。那样的话,该是多么的潇洒。
而秦山,此时正在外屋炮制药材。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嘭嘭嘭”,声音轻缓,却又让人心里莫名紧张。
“谁呀?”秦山问了一句。
“嘭嘭嘭”,回应他的只有敲门声,来人没有回答。
“谁呀?”
“嘭嘭嘭”。
“好了好了,别敲了,来啦。”秦山胡乱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去开门。
秦玺躺在里屋的床上,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乡亲们有的时候突发急病,半夜来找父亲,这以前也是有过的。
只听门开了,秦山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保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何笙笑嘻嘻的:“没什么,内子突生急病,这么来请你过去看看嘛。”
里屋的秦玺暗想:这个何保长可真奇怪,他夫人都生病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秦山语气焦急:“既然如此,待我拿上药箱,我们这就走。”
“好,只是令郎……”
“哦,已经睡下了。放心,这孩子睡得很沉,不到天亮是不会起来的。”
何笙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秦郎中,请上路吧。”
秦山拿上了医药箱,随何笙出了门。
秦玺悄悄起身,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觑着眼睛往外张望。
只见秦山随何笙走到了院落中:“敢问保长,尊夫人症状如何?”
“她呀,浑身燥热,乃是……”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院门处。何笙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就见一左一右突然窜出来了三道黑影。
秦山一愣,正要喊出声来,何笙却突然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捂住了口鼻。
其余的三人一拥而上,将他手脚制住,使他动弹不得。
只听一人粗声粗嗓:“他娘的,这个大夫……”
何笙低声喝道:“小声点儿,他儿子还在屋里呢!”
“别他娘愣住啦,赶紧连小的一起宰了,不能留活口!”一人悄声说道。
“他奶奶的,我去看看!”年纪最大的一个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朝着秦家的屋子走来。
秦玺吓得不敢说话,急忙卧倒在床,佯装大睡。他以舌头抵住了下面两颗门牙的后面,催出了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那人进来之后,借着月色打量了秦玺许久,手里的刀刚刚举起来,却又放下了。
秦玺不敢动上分毫,因为过于惧怕,竟然一泡尿全都尿在了被窝里。
那人转身出去了。
秦玺再次悄悄爬起来,他望向窗外。只见这时候,一人拿出了绳索,何笙将绳子套在了秦山的脖子上,秦山极力挣扎却抵不过对方三人的力气。
何笙收紧绳圈,双脚踩着秦山的双肩,说道:“秦老弟,莫要怪我,怪只怪你不该生贪念,拿了属于我们的宝贝!”
父亲拼劲全力挣扎的影子,晃动在窗户上,年纪又小的秦玺捂紧了嘴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不多时,秦山便彻底没有了动静。
进屋杀秦玺的人提着刀出去了,一人见刀伤没血,低声问道:“你没动手?”
那人道:“那孩子睡着了。”
质问的那人刚要发难,便听何笙说道:“好啦,若是连他儿子一起杀了反倒容易惹来麻烦。老常,你确定那孩子睡着了吗?”
老常点了点头。
“那宝贝呢?”
“唉,别管什么宝贝了,秦郎中死了,也不怕别人发现了。谁会相信一个孩子的话呢?”
何笙道:“德聆兄所言甚是,赶紧把尸体弄走,别被人发现,走。”几人背负着尸体,快速离开了。
秦玺讲完这些后,看着常青:“当晚,想进屋杀我的人,便是你!”
常青老泪纵横,说道:“我当日只道你是真的睡着了,我不想杀人呀。就连杀秦郎中的时候,我也没有动手,我害怕,我怕呀!”说罢,捶地恸哭。
“况钟。”秦玺忽然叫了一声。
况钟看着他,目不斜视。
“若是你爹被人杀害在你的面前,你作何感想?”
况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况仲谦,一样是惨死他人之手。他沉默半晌,没有答话。
秦玺继续说道:“第二天,我找不到我爹,一个人在路上边走边哭,遇到了何笙。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何笙要连我一起杀了。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居然和颜悦色地上前来问我怎么了。我没敢说实话,只是说找不到我爹了……他说,伯伯带你去找你爹……”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又想起了那个笑眯眯的何笙。不难想象,当时何笙脸上的笑容,给秦玺造成了怎样的一种恐惧。
秦玺说道:“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我知道,这里是何笙常来的地方,每次他们四个都会来这里聚头。万幸,我与阿梦情投意合,我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后,阿梦说……她愿意帮我。”
说完,秦玺目光神情地向阿梦望去,眸子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阿梦此刻也哭成了泪人,这个一向娇羞示人的小姑娘忽然间鼓足了勇气,挣开了捕快抓着锁链的手,冲上去挡在了秦玺的身前:“他没有杀人,他们三个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只有我机会下毒,只有我能将何笙推进湖里,只有我能勒死方德聆,一切都是我做下的!”
况钟听得连连摇头,感慨地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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