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几口价就喊上了一万两!珠宝行东家心中不由窃喜起来。方才他所说的话,可谓半真半假。这颗珠子的确是当世罕见的珍品,经他仔细坚定,自认绝不会看错。只是从渔民那收购来的价格,却远没到高昂的地步。
珠宝行业,就是层层盘剥的路子,一颗珍珠从出产到最终流入买家的手中,价格往往要涨上数倍,甚至数十倍。而眼前这颗珍珠,是他退休养老的父亲,从一个年轻渔民手中购入,仅仅用了二十贯宝钞。按照他的估计,在苏州府这种地方,珠子能卖出个三五千两,已是不错了。故而当东方靓喊出五千两的价格之后,他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往后自然是有赚无赔,价格只会更高。不曾想,区区几口价,便已翻了个倍,直接喊上了一万两,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运。
不过他是商人,自然懂得追求利润最大化的道理,知足常乐?不存在的。满心期待着那白衫少女一方继续加价,不想两方竟同时沉默起来,大眼瞪小眼,压根没有说话的打算。他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略一思索,便打算给她们添上把火。
“一万两,好!这位姑娘已经出价一万两了。”他一言说完,顿了顿,才转身看向东方靓。“这位姑娘,若是你出不起更高的价格,那么很抱歉,这颗‘海皇之心’小店只能按照先前所言,让与那位姑娘了。”
“我说出不起价了么?”东方靓淡淡地撇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海皇之心,名儿倒是挺不错。”说着,她看向杭绪雯,带着些示威似的意味,加价道:“一万五千两。”
杭绪雯哪里受得了她的挑衅,想也不想便向前迈出一小步,正欲开口加价,不料胳膊被钱正鹏一把扯住。杭绪雯恼怒地瞪视着他,道:“你又要做什么?”
“绪雯,不可再加价了。”不顾杭绪雯阴沉着的面色,钱正鹏有些焦急地小声说道:“杭大人虽是苏州知府,官居四品的一方大员,但每年的朝廷俸禄也不过区区六百贯。即便杭家自身设有产业,如此随意花费数万两银子去购买一颗珠宝,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于杭大人清廉之名大为不利。也极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作为攻讦杭大人的借口。区区一颗珍珠,如何比得上杭大人的官声重要?”
“这。。。”杭绪雯犹豫了。她只是性格骄纵,那是自幼的生活环境培养出来的,不代表智力低下。钱正鹏的一番话,历时让她冷静下来,明白此举甚为不妥。
大华官员的俸禄大多只是走个形式,知府俸禄不过六百贯,除了自家人外,还得养活包括丫鬟,小厮,轿夫,老妈子等一大帮下人,这点小钱如何够用?故而官员在没有侵犯百姓利益的前提下,利用人脉便利,置办几处产业,官员之间心照不宣,朝廷也是默许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无论什么事,都讲一个“度”字。闷声发财不要紧,可若是光明正大地挥霍钱财,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太过高调,难免就会落人话柄。这是隐患,平日里瞧不出什么来,可一旦官场失势,那可就成了掌握在对头手里的催命符。届时人在牢中待參,钱财是怎么来的还不是那些调查的人说了算么。
杭远山为官多年,即便不会特意在女儿面前叮嘱这方面的事,可耳濡目染之下,杭绪雯对官场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只是平日里不太放在心上,如今被钱正鹏这么一提点,立刻便留上了心。
价是不能再加了,可若就是放弃,珍珠事小,丢人事大。今日若是当众丢了人,往后在苏州府她还如何见人?一时间,当真是进退不得,面色也不由难看起来。
钱正鹏说话的声音很低,可毕竟男女有别,也不便真的当街咬耳朵,声音多少还是传出了些。秦风正巧在他身旁不远处,这厮又向来喜欢偷听,那耳力劲是多年以来锻炼出来的。虽不至每个字都听了去,却也听出了个大概。他用手藏在身后偷偷招了招,富贵瞧见了赶忙凑了上来。
秦风道:“这女的,是知府千金?”
“可不是么。”富贵颔首,小声应道:“她就是杭知府的独生女儿,杭绪雯。若非她带着,那钱正鹏如何出得了府衙?”
“哦。”秦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看着场中僵持着的几人,他唇角渐渐勾了起来,心中已是有了个主意。“富贵,少爷我交代你个事。”
“少爷您说。”富贵一听有任务,立马打起了精神,腆着脸表忠心道:“不管少爷交代的事有多难办,小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已经会办的妥妥当当。”
秦风转过头,在富贵耳旁低声嘱咐了一阵,随即又叫过莲七,同样是一番交代。
莲七还好,那一脸的微笑丝毫不曾改变过,反而略带兴奋地点了点头,应得很是爽快。反而是富贵这厮,听完之后,那一脸的如丧考批,面色简直比死了爹妈还难看。“少爷。。。这,这可使不得啊!万一。。。”
“去不去?”秦风瞪他。
在秦风犀利眼神的瞪视下,富贵吞了口唾沫,小声道:“少爷,我去还不成么?不过。。。小的若是出了事,少爷您可得拉我一把呀。”
“能看着你去死不成?赶紧的,这边若是成交了,啥都晚了。”
“得嘞,小的这就去。七儿,咱们走。”富贵招呼一声,随同莲七趁着人群的注意力都在圈子中央,不知不觉地从大门口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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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是一名捕快,这是他老爹传下的行当。瞧起来那是威风八面的,尤其在小老百姓的眼里,这城里的大小事,就没有捕快搞不定的。可自家的苦处自家知,若问刘二,捕快是什么,他一准会毫不犹豫地回上一句“捕快?那就是个屁!”
平日里看似能为百姓解决不少麻烦,正要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官面上的人,官面上人的家人,甚至那些家人的心腹下人,那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道上的人,能排上“爷”,“哥”辈的,这些人的家人,家人的心腹下人,同样不能得罪。甚至在这两方之外,只是个家中颇有钱财的土豪,员外,还是不能得罪。
办事可以,必须得绕开这些得罪不起的大爷,可要真绕开了,又能办得成什么事?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憋在夹缝中讨生活,两头受气,偏还赚不到几个钱。堂堂三十岁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男儿,竟连一房媳妇都没讨上,日子过得当真无趣。
今日没什么事,刘二用过了午膳,便与搭档上街巡察。分配好了各自巡视的街道,眼瞅着过完碎锦街便能回衙门喝茶歇息了,可就在街道拐角处,他冷不丁地瞅见了一个小姑娘正远远地望着自己。这姑娘年约十六七岁上下,身着一袭淡黄色小衫,配着翠柳裙,身材窈窕。远远的,五官瞧不清晰,但仅看那双充满童真,满是灵气的双眸,便知定然差不了。
刘二停下脚步,略一犹豫,便不自觉地向街对面行去。
“姑娘,你需要帮忙么?”
“捕。。。捕快大哥。”走进一看,果然是个水灵灵的小美人,且那声音娇娇脆脆,透着一股子可爱与柔弱,让人不禁大起呵护之心。“那个。。。您知道‘迎客居’在哪么?”
哦,感情是要问路,刘二的挂上一脸微笑道:“姑娘你就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出左拐,然后。。。”
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便是那姑娘的惊呼声。“啊!我的包袱,捕快大哥,那个小贼抢了我的包袱。”
刘二闻言,一阵愕然,低头一瞧,那姑娘果然两手空空,顺着她的目光向左侧往去,就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影,手持包裹,飞也似的窜入了弄堂口。刘二见状不由大怒!那些大人物不把捕快放眼里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个小贼都敢对他视而不见,当面抢劫,这还如何了得?
不论是为了帮这漂亮姑娘夺回包裹,还是为了帮自己争上口气,这事,刘二不能当成没瞧见。只见他瞪圆了双眼,朝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弄堂口大喝一声,拔腿便追。
“捕快大哥,您等等我。”那小姑娘轻唤一声,便也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这条弄堂很深,如长蛇般蜿蜒深入,虽不见人影,但刘二却并不担心,他是这里的地头蛇,苏州城的大街小巷他转悠了二十多年,早已是熟透了。这条永安弄看似深长,实则是条死路,是两侧房屋的背面墙壁相隔形成,尽头则是封漆好的石墙,高达丈余,若无攀爬工具,甚难跨越。
刘二一路急追,不多时,果然将那贼人堵在了石墙之下。
“喝,跑?你再跑啊!”虽说是官抓贼的局面,但未免对方暴起反抗,刘二还是极为谨慎地抬手握住了腰间刀柄。
“捕。。。捕快大哥。。。”气喘吁吁地呼唤声自身后传来,刘二一边紧盯着眼前这不停打着摆子的小贼,一边微微向后转头道:“姑娘放心,贼人已经。。。”
“啪”地一声闷响入耳的同时,刘二只觉后颈一麻,眼前猛地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
将头蒙地跟个恐怖分子似的富贵一屁股瘫坐在地,靠着石墙,一把扯下头上的布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吓。。。吓死我了,我说七儿,你真会武功啊?还好,还好少爷这回没骗我,要不然,我富贵指不定真得要进去吃牢饭了。对了,七儿,他。。。不会死了吧?”
“没死,我下手有分寸,只是晕过去了,一时半会醒不来的。富贵大哥,可没时间发牢骚了,主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呢。”莲七甜甜一笑,指着躺在地上的刘二道:“这儿没人,你赶紧把他的衣服换上。”
“好吧,也不知合不合身。”嘴上嘀咕着,富贵麻利地扒下了刘二的不快服,往身上随意比划了下,似乎还真大了一些,他便干脆一件不脱,将捕快服直接套在了自个的布衫之外,有了底衬,倒是合身了不少。
两人对视一眼,便丢下了只着一条裤衩的刘二,原路返回,快步向珠宝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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