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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这一番滔滔不绝,莫说那青年没了丝毫招架之力,便是唐雪霁主仆两,都不由捂着脸,向后退出了几步,悄悄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富贵惊呆了呀!他自幼就有口吃的毛病,当初可是狠下了一番苦工去锻炼嘴皮子功夫,原以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不想与眼前的少爷比起来,自己和口吃好像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少爷不愧是少爷!到底是秀才老爷出身,哪里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可比的。
瞧瞧少爷那两片嘴唇,“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似的,语速之快,就是一根针都甭想插进去,偏他骂了半天,竟没有一句是重复的,这就更让人钦佩了。
再瞧瞧对面那个可怜家伙,完全就是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根本承受不起的东西,那一张脸已是苍白如纸,毫无半分血色了。再搭配上那一副死了爹娘的痛苦表情,富贵不由为他鞠了一把同情之类,同时又忍不住为他打起气来。
加油!挺住!你很快就将迎来蜕变,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依靠语言来击倒你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韩琪儿,从她认识秦风开始,见到的永远是一个性格和善,虽有些阴险,下作,不要脸,可也从未同人恶语相向,怎么今天骂起人来,竟是这般。。。这般的。。。
“哼!粗俗不堪!简直有辱斯文。”
对!就是粗俗不堪,形容得太贴切了!韩琪儿心中暗赞一声,忽地又一愣,循声望去,就见马车上下来的白胡子老头,那张老脸满是踩到了狗屎的表情,嫌恶,鄙夷。
心中刚刚浮现出那么一丢丢“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立刻便消失不见了,韩琪儿很不开心。自己怎么说他都可以,你这个老家伙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般说他?想死不成!
一双略带狐媚的杏眼顿时眯了起来,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粗俗?哈哈。”秦风闻言,不由朗声大笑。“老家伙,你懂什么叫粗俗吗?今日可想见识一番?”
自己被骂了半晌,那驾车小厮毫无反应,如今听见“老家伙”三个字,他是真的怒了,大声喝道:“放肆!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竟敢这般说话!”
“小爷管他是谁?”秦风毫不客气地给他顶了回去,冷笑一声,道:“斯文?这老东西的斯文,难道就是纵容家奴,不顾百姓生死,纵马在街上狂奔么?”
“你!”老头闻言怒极,刚要发作,忽地想起了什么,旋即努力压下火气,冷声道:“与你这种人说话,简直就是对老朽的侮辱。老朽不同你计较,你走吧!”
“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撞完了我,就让我走?”
“你。。。”刚压下的火气,瞧见这副无赖嘴脸,顿时又熊熊燃烧了起来。“老朽何时撞你了?要真撞了你,你还能毫发无伤地在这里骂。。。”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见“哎哟”一声,秦风已是满脸痛苦地倒了下去。。。
“。。。”围观众人皆是一头冷汗,见过无耻的,从未见过无耻到这个地步的。
“你。。。你究竟想要怎样?”围观之人越来有多,老头理亏在前,也不想继续闹腾下去,若是真把事情闹大了,难免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秦风坐在地上,也不起来,见他开口,这才冷哼一声,道:“你的马车撞伤了我,自然是要给我些汤药费的,我也好去寻个大夫瞧瞧。就如今这伤势,我估摸着没个十两银子,是瞧不好的。”
“十两?你怎么不去抢?”老头子一挑三吃高,大怒喝道:“你这是讹诈,讹诈!信不信老朽报官抓你!”
秦风闻言,丝毫不惧,两手一摊,极为光棍地说道:“报官呗,我还就不信,天子脚下就没了王法,撞人还有理了?官府反而抓我这个被撞的苦主?”说罢,他看向四周围观百姓,又道:“回头还请各位乡亲,给在下做个见证,可不能让这老头再横行霸道下去。”
这话就充满了挑唆意味了,不过老百姓还就真吃这一套。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平日里被权贵欺负了,也只能逆来顺受。今日难得有人出头,演出了一场好戏,自然乐的配合,也为自己出口恶气。当下,不少人陆续应道:“这位公子放心,我等都瞧见了,这老头放纵家奴驾车撞人。”
人群之中,议论声越来越大,俨然已是引起了公愤。那老头心中不免开始怕了,他略显慌乱地扫视了周围一圈,面对激愤的老百姓,无奈之下,也只得当一回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老头子极为憋屈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朝秦风脚下一丢,冷哼一声便自顾自爬上车去。“咱们走,莫为了这种人耽误时间。”
驾车小厮将马牵回街上,跳上车,刚要驾车离去,马车侧面的布帘又被那老头掀了起来,露出了那张阴晴不定的老脸。“无赖!你可敢留下姓名住址?此事,老朽断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嗨呀!老家伙还敢撂狠话?捡起银锭子站起身来,秦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咧嘴一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秦风,家住。。。”
说到这,秦风一愣,他初到洛阳,还不知唐府在哪呢。。。
一个愣神的功夫,唐雪霁俏面寒霜地跨出一步,走至秦风身旁,看着那老头淡淡说道:“北城,承德坊,福元巷自西向东第三栋宅子就是。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寻来。”
“好,你们等着!”老头子冷哼一声,放下了布帘,随着小厮“驾”地一声大喝,枣红马重新迈开了步子,拉着马车缓缓向西而去。
待那马车渐渐远去,围观百姓三三两两地散开之后,唐雪霁看着秦风,忽地给了他一个娇媚的白眼,嗔道:“你也是的,堂堂不夜城东家,就缺这十两银子么?如此这般,岂非让旁人看笑话。”
“嘿。”瞧着她那故作生气的娇俏模样,秦风不由笑道:“旁人爱笑,那就笑呗。我既不为他们而活,又何必放在心上?至于钱财,现在的我的确不缺,可有些钱若是换了人给,事可就不是原来那件事了。”
说罢,秦风走到那一脸丧气的干瘪老头身旁,将手中的银锭子递了过去。“老人家,这银子你收下。”
可怜那老头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个的银锭,略微一愣,慌忙摆手道:“公。。。公子这是何意?”
“方才那马车撞翻了你的摊子,毁了你的买卖,莫非就不该赔偿?老人家,你看我浑身上下哪受过什么伤?寻那老头讹些钱财,本就是想为你讨个公道。如今得了银子,自然该给你才是,否则我岂非真成了那讹人钱财的小人了?”
“可。。。可这也太多了,老汉就是卖一年的柿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财。”
“嗨!莫非还要我去把银子兑开了,把剩下的送还给他不成。莫要婆婆妈妈,老人家你只管收下。”
这一头,两人正在推来推去。这一头,湛儿已悄悄贴近了唐雪霁,轻声道:“小姐,咱家姑爷还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呢。一会凶神恶煞的骂人,一会又和颜悦色的赠人银钱,您说傻吧,他比谁都精呢,可要说他精吧,有时候偏又挺傻的。”
“多嘴。”唐雪霁闻言,不由瞪了湛儿一眼,可那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遇事能冷静分析,深具城府,行事果决,手段狠辣,秦风所表现出的这些身为上位者必须具备的性格优势,的确非常吸引唐雪霁。
如果两人只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已然是相当足够了。但当唐雪霁开始正视两人的关系,将他当做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看待之后,她反而不希望秦风是一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机器,更希望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便因此导致性格上有所缺陷,那也是值得的。
今日秦风所表现出来的复杂人设,已是让唐雪霁对他越发的满意了。
湛儿看不懂?看不懂就对了。她唐雪霁亲自挑选的男人,又岂是如此简单,让人一眼便能看穿的?
当然,这番小女儿心思,秦风这个直男是不可能明白的。他仍在和那干瘪老头扯皮推让,只恨手中没有板砖,要不直接抬手招呼过去拍晕了,把银锭子往他衣襟里一塞,那得多省事啊。
再说那肇事马车,一路行去,最终竟在皇宫端门前的大道上停了下来。
驾车小厮待枣红马完全停下,这才跳下车,闪身一旁,弯腰垂身,极为恭敬地说道:“老爷,到了。”
车内老头虽然年龄不小,身子骨还算硬朗,在小厮的搀扶下跳下车来。他先是瞅了眼侍卫林立,庄重肃穆的皇宫正门,又抬头瞧了眼天色,愤愤然道:“方才那个泼皮无赖,老朽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一见老家伙又生气了,小厮忙赔上笑脸道:“老爷,您消消火。您是什么身份,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老爷何必与他计较?”
说到这,他轻咳一声,道:“老爷,依小的看,此事就算了吧。方才听那姑娘所言,他们的住址。。。可不简单。承德坊是整个洛阳最靠近皇宫的坊市,能在那置办宅子的,非富即贵,且不是普通的富贵。再说那福元巷,更是整个承德坊最核心的街道,寸土寸金呢。。。”
老头闻言,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无赖许是大有来头?不像,不像啊。谁听说过哪个出自富贵之家的竟会躺在街上,撒泼打滚的讹诈十两银子?这人就是个泼皮,绝不可能有什么来头。不过。。。方才自报家门的那位姑娘,倒是有几分出身豪门的气势。”
说到这,老头子吁了口气,喃喃道:“不知为何,老朽总觉得那姑娘有些面善,似是曾在哪里见过,可这想了一路,却实在是想不起来。”
“老爷。。。”
“罢了罢了,既想不起,那便不去多想了,没什么印象,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此事老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此番老朽不会亲自出面,也有法子惩治他们。”
他又抬头瞧了眼天色,道:“行了,你且先回去,两个时辰之后再来此接我。”
“是,老爷。”小厮应了一声,便复又跳上车去,驾着马车掉头离去。
老头子顺着宽阔的石阶缓缓而行,行之端门入口,交由守卫验过入宫腰牌,便又亦步亦趋向着重光门走去。
颇大的一间屋子,宽阔敞亮,古色古香。
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端坐于书桌之前,手持书卷,安静地瞧着。
这男子端的一副好相貌,五官整肃而端正,头束玉冠,一丝不苟,满脸的正气,下颌一缕微髯与他更添了几分飘逸,许是年岁到了,他身材略显发福。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在他身上却瞧不出丝毫油腻之气,反而更显贵气。
瞧了片刻,男子将书卷合上,扭头瞧了眼窗外,抬手轻轻按压眉心,待双眼疲劳稍稍缓解,这才微微一笑,似是自言自语道:“今个是怎么了?太阳也没从西面出来,费老竟迟到了这么久,这可从未有过。”
男子身后,站着一个三旬有余的壮汉,相貌也极为不俗,天庭饱满,鼻梁丰达厚实,尤其是那对眼睛,眼皮微微耷着,可那目中却隐隐能瞧见一抹锐利之色。他似影子,又似标枪,站在那如同老树缠根,竟是丝毫不动。
听了男子所言,壮汉冷哼一声,虽未用力,却透着十足的中气,道:“不来才好,几句空理,来来回回讲了四五年,那老家伙也不嫌无聊。以小人看,他也就这点能耐,不来就不来了,等他作甚?”
闻言,中年男子仍是淡淡一笑。“费老出身国子监,做了一辈子的学问,可谓桃李满天下。如今年岁大了,又被聘入了太学院,无论才学还是荣誉,都已达到了读书人的巅峰,可谓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其影响力之大,实是难以估量。破军,你今日一言,若是传入天下读书人耳中,呵呵,这不知敬贤的千古骂名,只怕是逃不掉的。往后,还当慎言才是。”
“是,小人明白。”
中年男子舒了口气,又瞧了窗外天色一眼,摇摇头,正欲重新拾起书卷,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见此,男子忙站起身来,快步迎了上去。
“费老,今日迟到的可是你哦。”
行至跟前,老头抬头看向身前男子,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竟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还请为老臣做主!”